秋荷

凉快。紧走几步会出汗，放缓步子汗就收了。

虫子们高高低低地叫。树林子里落黄花雨。栾树这就开花了，地面落了一层花屑，黄苍苍的。白薇花凌空而开，一团一团，在阳光清风里颤动。秋天了，生为夏花的它却越开越好。光裸的树干足有碗口粗，这是上百年的老树，它的花儿是被苍老的气息托起来的，无端让人感觉高贵。工人们在除草，青草气息最好闻了。说是工人，我看都是从乡下雇来的老农，干活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熟悉的庄稼人。他们之后还会有人这样熟练地干活吗？我问他们几点上班，说早上七点，够辛苦的。一周以来天天去看的那片荷叶，被锄掉了。是和疯长的青草一块儿锄掉的。不止荷叶，那草儿也真好看，纤细干净的粉绿，能让眼睛清凉。但锄掉也就锄掉了。农人眼中野草是不会有美感的。只有我这样的痴人才会将野草小心翼翼地剜回家，当宝贝栽在盆中。有些野草被栽到盆中反而矜贵起来，似乎有身份了，想伺候好还真不容易。

荷塘已经没有花了。莲蓬结得不多，几枝小小的莲蓬头早已焦黑。还有荷叶浮出水面，粉嫩粉嫩的小叶子，和春天的新荷并无不同，但恐怕长不大了。春天看到那些小小的新叶，心中似有春风鼓荡，十分快活，是多么急切地盼它们快快长大，铺满水面，撑起绿伞，开出荷花啊。一眨眼的功夫，花凋了，叶老了，水面伶仃了，眼前又将是一片荒凉。荷叶就是枯了焦了烂了也好看，比娇媚的荷花还好看，因为它让我忧伤。我喜欢荷塘老气横秋的样子。秋水澄澈，在秋风中微微起皱，一片赭色的法桐叶子坠落下来，扑在残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