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栖湖有个怪物(上）

雁栖湖有个怪物。附近好多人都看到了。它的皮肤像水草一般幽绿，却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每天早上迎着五点钟的太阳，它就已经起床。还有人说他曾经听到怪物在散步的时候唱歌。每一步都特别踏实，悠然却准确，有好奇的人小心跟随去精准地测量，回来大声宣传说这个怪物每步走了50厘米，每分钟走了116步，每天差不多绕湖一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湖底。大家听说以后都觉得这个怪物很有意思。就拿出自己身上的肉去投到湖里。说来也怪，自从这个怪物出现，大家家里都多了一点东西，有的多了一个女人，有的多了钱，有的升了官，还有人说自己获得了超能力。开始大家不信，直到那个人像大家展示了瞬间移动和隐身，被啪啪打脸的众人便将雁栖湖的怪物视为神灵，纷纷将自己身上的肉用荷叶包着在早上四点半和晚上四点半放进水里。多了女人的求钱，多了钱的求升官，多了官的求超能力。等到周末一切实现，所有人都绕湖欢呼，感谢这个油绿油绿的怪物。仿佛它站在那里，就是大家的依靠。

直到两个星期以后的早晨，怪物好像没有起床。没有听到唱歌的人们发现湖里长了黑色的小点。有人说那是一两个月之前就发现的东西，只不过最近好像在长大。从湖的东南角朝着西北角一点一点发展。有人说怪物生病了，需要药；有人说这是怪物要吃人肉了，饿了；有人说这是怪物的本质露出来了，它从来不是什么神灵；有人说这是怪物在给自己盖房子，它想要一个家；还有人说怪物是在抹防晒，夏天来了，阳光太晒，它在遮阳哩。于是，有人给它喂药，每盒一万五和六百一的索拉菲尼；有人在沿街商铺给它买房；有人把自己父母的肉也割下来投进湖里；有人每天下河游泳，希望找到怪物，拉它出来问问着怎么回事儿；有女孩子把洗面奶投进湖里，抹了防晒要做好卸妆不然会长痘痘哩。只有一个人每天带了花的种子、净化的水、熬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用吸管悄悄地从四个角送进湖里。那个人每天佝偻着身子，像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头发很短，很黄，有点儿发白，皮肤虽然很细却有很多晒斑。没有人注意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湖边，随着黑点的增加，她似乎每时每刻都守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她，有细心的人听见，她说的是偏见、愤怒、偷窃、嫉妒、傲慢、贪婪和美色。投肉的人越来越多，越投越少，投药的人越来越少，越有越多。怪物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它像是一个生病的孩子，蹒跚着出来晒太阳，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它买过保险，可以不用自费再去吃那么多药。雁栖湖这个怪物，它仍然每分钟116步，只是偶尔在凌晨五点半，偶尔在凌晨一点半。直到人们发现喂药的老阿姨好像晕倒在湖边。人们听到了婴孩般的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