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24）高手

营地上要举办春季篮球赛，这简直是我到桥镇以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想起来，我就摩拳擦掌。

刘轩跟我一样激动，这个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前天他去监理部送资料，听到监理的几个人在讨论。

你能想象吗？咱公司压根就没人提过，太过分了。刘轩恨恨的说，不管怎么样，咱都要参赛，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只是这人手还得凑凑，我挠挠头，你后卫，我大前锋，把食堂的莫云算着当个中锋使唤，还缺俩那？人不够，怎么报名。

不能够，咱公司这么多人，肯定有会打的。我这就去问。刘轩不耽搁，中午的时候就抱着个篮球又来找我。

我都问过了，测量的两个能打一打，一队上有个高个子也可以。怎么样这就已经六个了，还多一个替补，刚好。刘轩难掩心里的喜悦，在小院子里拍起球来，左右手，胯下背后，还真是那么回事。

行，咱下班了今天就是练练，把人都叫着，操练操练。我说。从毕业到现在，似乎还碰过篮球。想起大四无所事事，每天从中午到晚上九点，都赖在球场上，似乎就在昨日。心里的斗志点燃了，恨不能马上去看一遍灌篮高手、

下午从球场回来，斗志就被浇灭了。除了我和刘轩以外，其他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球都拿不稳，最好的是莫云，他身子骨壮实，可以抢到篮板，然后传给我和刘轩。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可咋办，打不起来呀？刘轩愁的，听说武警和监理都很强，还有业主和一分局的，咱们上去不会谁也干不过把。

我也不知道咋办，看着刘轩无精打采的样子，我拍拍胸脯，其实，有咱俩就够了，明天记着去业主那里报名哈。

刘轩点点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对了，奖品是什么。

手机吧，还是电脑，我没打听。刘轩说。

没过几天，监理部的人过来约球，说是要打个热身赛什么的。我们就知道了，人家这是找我们练手那。推辞也不大好，就只好应战。冯锦听说了，也是很兴奋，拉了几个女生到球场给我们加油。我瞬间感觉自己的战斗欲望被激发出来了，可劲儿的跑。监理队的大部分都是老大爷，体力不行，胜在手感稳定，小动作不断，抱你一下呀，推搡一下，都是家常便饭。刘轩就很不适应，跟我说监理打球真脏，尤其老钱，简直就是视规则于无物，有两次他险些都要发作。我心里也闹得很，于是上半场，果然，20比40大比分落后。

中场休息时候，很意外，副高工也在场边观战。冯锦递过来水，我和刘轩喘着粗气大口喝了，副高工溜达过来，跟我们说，要多跑动，对面那些老家伙们估计体力是不行了。我点点头，看到副高工脚上今天穿了一双运动鞋，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说了一句，副高工，您要不要上场耍耍？

副高工连连摆手，好多年没摸过了，打不了。

我一听有戏，这是练家子，急忙说，副总，您水平肯定高，得上呀，要不你看，我们输得就太难看了。输给别人就算了，监理我们是憋着劲要赢的，就算不赢，也不能输这么惨。多难看呀！

副高工点点头，转身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背带背心，背上影影绰绰能看到个21号，正面是四个大字，松江高中，副高工挥挥手，上。

我和刘轩使个眼色，上场球都往副高工手里传，副高工也不怯场，拿了球三下五除二就杀进内线，老钱他们的小动作对他来说，仿佛看不到，一抬手，两分入账。回身一个三分球，又杀了次内线，我一看记分牌，只差十分了。

这下更来了劲，跑的更快了，监理们见识了副高工的厉害，对他的防守瞬间就加强了，一拿球就被围住。副高工难得的不迎来，传球恰到好处，助攻到位，我和刘轩也下了几球。最终分数定格在50比54，我们还是输了两个球，但是这个心气就不一样了。

散场了，我和刘轩跑过来跟副高工握手，刘轩握着人家的手不放，嘴里就有点语无伦次了。副总，您这打法简直了，简直就是流川枫啊！

什么流川枫，你说的是皮蓬把？副高工纳闷的说。

皮蓬，皮蓬，当代皮蓬，我和刘轩齐声说。

自从发现副高工这个隐藏高手，我和刘轩的头就又昂起来了。琢磨着手机还是电脑了，得练兵，副高工当然不用训练了，其他人得练，要不然不就是拖领导后退了嘛！

公司没有球场，我们热身赛也是在武警营地打得，但是那是有监理在，武警得给面子。真要我们几个自己去闯武警营地打球，我们还是心里有点发毛，毕竟人家营地门口站着两个穿军装的岗哨。

硬着头皮也得上，我和刘轩，叫了莫云还有测量队的两人，下了班抱着球溜达到武警营地，战战兢兢的往里面走，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的两个岗哨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我们大摇大摆的到了篮球场，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开心的拍了起来。没多时，一声哨子响，这是晚餐哨，本来静悄悄的营地乌拉一声铺满了人，仿佛都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没过多久，篮球场就陆续来了兵哥哥，手里拿着球。看到我们几个人，就过来要跟我们打对波。

说实话，我们稍微有点胆怯，都讲武警队实力最强，一来，人家身子骨硬朗，能跑能跳，身体素质几个队伍最好的，二来他们的工作之余的唯一乐趣怕也是篮球了，营地里有配了篮球场，练的也多。不过既然都来了，也不能认怂，不过我们留了个心眼，我没上，站在一旁，看着刘轩带着几个跟武警打，我来看看对方。谁知道对方出乎意料的菜，被刘轩和莫云欺负的不行。

武警也不过如此吗，回来的路上我和刘轩说。那时天已经大黑了，我们走在那条往常不愿意走的堤坝路上，觉得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平坦过。

更好的消息来了，比赛场地定在鸠集市里，就在潘云的校区篮球场。我欣喜若狂，感觉自己要跟潘云的学校产生某种联系似的，连忙告诉了潘云。潘云镇定多了，只说了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我兴奋的几天没能睡觉，似乎来到这个楚江之南，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一般。

比赛日终于到了，吃了午饭，业主的大巴车来了，副高工带着我们一起，冯锦也要跟着一起去，她说她是篮球队经理。大巴车拐出桥村，我感觉我们就像是出征的战士，差点说等我们凯旋归来之类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窗外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分外好看。天气晴朗，适合发挥。

到了场地，可能因为不是周末，操场上人不多，跟学校应该联系过，这边的两个场地空着，放了裁判桌，记分牌似的。感觉回到了大学时光，学院联赛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打球，场边可是站着一票女生，场上一次投篮，都会引来一片欢呼。一下场，好几个瓶子的水递过来，那待遇。如今只有冯锦站在一边，今非昔比今非昔比。

潘云还没有来，我四处好好看了一圈，是还没有来。

抽签，第一场对监理。老钱冲我们眨眼睛，我能看出来那是手下败将的意思。平时睡不醒的副高工这时候像变了个人似的，把我们拉过来开战前会议。

跑，副高工说，跑就行了，把球跟刘轩。宇文凯，你看好老钱，不要让他投。123，嘿！

我们踏上球场，天是这么蓝，云是这么白，深吸一口气，觉得无所不能，世界真好。

完全如副高工所料，上半场还能持平，到了下半场，我们几个的体力优势就出来了，老钱跑的直扶腰。刘轩像一股小旋风，带着球横冲直闯，没有人能摸到他。副高工的手感仍然坚如磐石，分渐渐拉开了。我看到潘云来了，站在球场的另一边，跟冯锦对面站着。我有点恍惚，过去这一年，我接触的女生好像只有这么两位，而此时，她们的眼睛都在我身上。

最终比分，60比54，我们赢了6分。我站在球场中间，在想先回冯锦这边还是去跟潘云打招呼。我跑向潘云。

累不累？潘云用手遮着太阳，笑眯眯的跟我说，递给我手里的水。

我喝了一大口，怎么样，帅不帅？我问。

不帅，那个小瘦子挺好的，潘云指着刘轩。我笑起来，我几个同事，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潘云马上摇摇头，不要了，怪尴尬的。我就站在这里给你加油好了。他们好像在叫你。潘云指了指，刘轩找我在挥手。

那我过去了，我冲潘云眨眨眼，跑了回来。

旁边场地也逼出来了，果然是对武警。冯锦看了看潘云那边，问我，是不是女朋友。我笑着点点头。

挺漂亮的！冯锦对着那边说，怎么不过来介绍下也。

崩管她，害羞。我喝了一瓶红牛。俯下身子听副高工说，武警。

武警队有两个厉害的，小前锋，能跑能投，不好打。副高工说。

不怎么样，刘轩说，我们前两天打过，水平渣的很，拿不住球。我们要可以逼抢，逼他们失误。刘轩做了个用手抄球的动作。

我怎么听说武警没那么菜，不管了，刘轩你持球，宇文凯记得抢前场篮板。大家休息下，好好打。副高工吩咐，这是我觉得副高工最像领导的一次，他的眼神坚定，语气平缓，让人听了心里不慌。

莫云过来拍拍我肩膀，我问他怎么样，他说，我还进球那，光往返跑了。放心，等下给你传几个好球，我说。

武警队来了，我仔细看了下，似乎都很面生，心里想，前两天怕不是没遇到人家主力。连忙对刘轩说小心，刘轩似乎已经先入为主了，上去就被人家连续一下子抢断两个。我防守的是个高个子，比我高了半头，抢篮板我一跳，空中一个碰撞，我胸口生疼。人家拿了球一条龙就跑到对面上了篮，我玩了命追上去也没挡住。

只有副高工勉强能对抗，进攻时候拿住球，试探步来两下，翻身跳投，勉强咬着比分。终于熬到半场，落后了十分，刘轩被对方一个小个子追的没脾气，莫云也在抱怨对方的中锋太脏了，老是推搡，还指着胳膊上的血痕给我们看。

副高工累的也够呛，勾着腰，看我们几个的脸色。对着我说，宇文凯，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说，把球给我。

副高工看了看我，对，把球给他，刘轩推球过半场，莫云记着抢篮板。宇文凯，看你的。

下半场开始，武警那边很快进了球，反过来推进，刘轩果然把球给了我，我站在三分线，刘轩已经留了底线，但是被小个人盯着。莫云在内线被高个掐着，副高工那边恨不得两个人在守着。我定定神，抬手一个三分，防守我的人似乎没反应，离我两步远在等我突破，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空心入网。

莫云大叫着冲过来，仿佛我们已经赢了冠军。刘轩也振臂高呼，过来跟我击掌。副高工也挥了挥拳头。

来回过来，我连续扔了三个三分。武警队请求了暂停，我喘着粗气，看着球场那边的潘云，觉得从未这么真实过。分数已经追到四分，武警那边有点慌。再上场，我果然被重点盯防，有个人从半场就贴身防。我投了两次，都偏的离谱。刘轩还是把球给我，我握着球，从三分线起跳，对方马上过来封盖，我传给莫云，莫云愣了一下，准备回传给我，我示意了下篮筐，往一侧一跑。防守莫云的人果然中计，朝我包夹，莫云擦板，两分得手。

最终，我们还是输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