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结故事】04- 精神动脉 Hans Zimmer

前两天,等待了一个月的Hans Zimmer的双LP版黑胶唱片终于到了,好像马爹上收藏的那几家售黑胶的都是一处进的货,要没有一起没有、要到货同时到货。
到了,就兴致勃勃地发了一条广播:扬言Hans是我的精神动脉。
这是条修辞,其实也不是——实打实地说,悲观厌世的我能活到37岁,其中有10多年都是靠Hans挺下来的。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曾经读过我之前的日记《 在校十几年,全靠演技让我活下去》的豆友知道,我高二曾经辍学了近一个学期,因为我演不下去了、对披着学习外衣的应试教育再也忍受不了,于是在家躺了三个半月。那段人生的至暗时刻里,陪伴我的只有杂书、杂志、电影和音乐。
也就是那段时间里,我注册了当地碟友会论坛,认识了亲密的碟友“可乐”,可乐兴趣广泛,DVD一律只收D9,坚决不要D5;音乐盘有黑胶的绝对不收CD,甚至MD和12寸激光唱盘都收,让我艳羡了好久。
也就是那时候,我被“可乐”带上了电影原声的贼船。
刚入碟圈的我,甚至连OST这个缩写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脑袋抽了,把一张黑客帝国的电影DVD塞进了我的CD随身听里,结果发现能顺利读取音轨,可以听到里面人物对话跟背景音乐,竟然也听了一个小时。
当我乐颠颠地把这个意外发现告诉“可乐”的时候,“可乐”笑说:何必呢,你可以专门收电影OST啊。
那时,我才知道电影原声音乐的缩写叫OST,才知道世界上原来不光我一个人有喜欢电影原声的爱好,才知道专门有一种盘是收录OST的。
那时我人还在沈阳,虽然我还是个学生,但“可乐”前辈比我大好几岁,已经上班挣钱了,每逢周六休息日,他都会约我去沈阳三好街电子城大肆扫碟。
说“扫碟”一点都不过分,我俩真的就跟扫荡一样,每次都背着一个空双肩包出发、汇合,等日落西山分手的时候,两人的背包都鼓得要炸开一般,手里还会有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同样塞满了各种碟片。
那天在一家CD店,可乐把我领到一个货架面前,趴着耳朵告诉我说:这个架子上都是电影OST,你可以收几盘,虽然都是“假”盘,不是正规渠道发行的,是店老板从网上下了资源自己刻的,但刻得质量很好。
我收集的第一张OST是《石破天惊》,因为那部片子的追车戏部分,比起尼古拉斯凯奇和肖恩康纳利如何祸害了一条街的经典追逐战,我更沉迷于那一段追车戏的背景音乐,给我留下的印象简直太深了。然而现在有了原声,我可以一遍遍单曲循环那段音乐了。所以,当时即便是“假盘”,捧在手里也是十分幸福的。

不光是心仪电影段落的配乐,OST碟还都收录电影主题歌,很多好听的主题歌也都可以在OST碟里获得满足,有些OST之所以能收紧腰包,初衷也仅仅是为了一首主题歌。1997年,《泰坦尼克号》口碑狂飙,但国内院线一直没有引进,即便如此,那首《my heart will go on》早就风靡了九州南北,好多同学都去因为去听这首歌而去买了《泰坦尼克号》的原声磁带。在我的印象里,《泰坦尼克号》的OST是那个年代卖得最普遍的OST类磁带了,我身边很多碟友也都是从那盘磁带懂了什么叫OST、并上了OST的贼船并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收的第三张OST碟是《最终幻想7》的原声,看了一遍D9版本的原片之后,喜欢上了画面、也喜欢上了人物造型,更对那场高速公路追逐战的背景音乐无法自拔,跟“可乐”去了好几趟三好街也没找到它的原声。
然后“可乐”就说,算了别折腾了,我给你刻一个吧。
再见面的时候,他就从背包里拿出了两张自刻的CD递给我,上面还有他亲笔写下的碟名,炫耀似地递给我:“不用给我刻录盘钱,请我吃顿拉面就行了。”
这两张刻录盘多年以来我一直背在身上,到现在都保存完好,声音依旧杠杠的。

某天,我兴致勃勃地对“可乐”分享:《珍珠港》的原声你听了吗?首首经典!那气势!
兴奋的分享换来的是一句大佬的鄙夷:别告诉我你连汉斯季默都不知道,别说你认识我好吗?
然后我就百度了一下“汉斯季默”,之后我就傻了:我喜欢的诸多电影原声,居然都是出自这个大师之手 啊!我怎么就没听出他们的风格如此一致、没想着追寻一下那股磅礴气势到底从何而来呢?
于是,从《珍珠港》开始,《狮子王》《黑鹰坠落》《加勒比海盗》《精灵马》《蝙蝠侠》……从那之后,我就成了汉斯季默的铁粉。

记得看《蝙蝠侠1》的时候,是个周二,下午没有课,我就近买了张影票就去看了,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偌大影院的主厅只有我一个人,包场的优越中,我选了个靠前的位置,准备体验一下大屏幕带来的压迫级震撼。但开场十五分钟之后,把我压碎在座位里的是这部电影的背景音乐和音效,时不时半岁剧情出现的极具鼓动性、宛若暗潮涌动的节奏把我完全吸引了,尤其是最后大决战的时候,某种一直在上升、但似乎永远上升不到尽头的单音节白噪音完美地实现了让人提心吊胆效果,而且动作场面的时候,背景音乐的急迫可以说占了95%的功劳。
当时我没忍住,做了一件特别傻的事情:从座位里起来,跑到最前排的前面,在距离舞台边缘那一排低音炮前两米的地方站住了,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了高功率低音炮带来的气浪和声波带给人的肉体震撼,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都说什么“声浪”“声浪”的,原来声波真的会带起空气的浪波,这不是比喻,声音推动着空气一层层朝人涌动过来,并且能轻而易举地掀动人的头发和衣服的时候,真的好像把人脱光了扔进大海,只感到自己非常非常渺小、世界非常非常博大,只能任凭浪潮推动,自己完全陷入被动什么都做不了……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傻掉的,交响乐的声波穿透肉体和灵魂带来的余震中,我给于震(对,“可乐”的真名就叫“于震”)发了条短信:《蝙蝠侠1》你一定要去看,一定要坐前面,真的非常震撼。
“可乐”喜欢动作片,必然去看了,然后也给我发了条短信:怎么样,汉斯季默就是很牛逼吧,哈哈哈哈!

也许那一次影院震撼中,我肉身中的骨骼、血管、神经、内脏和大脑都被声波打碎、重组、改变了,以至于我的三观都与之前有所不同,开始对那种极具磅礴气势的东西产生不可抑制地向往,譬如开始喜欢看星辰大海的图片、开始沉迷于面对深海的画面。过去,我是有深海恐惧症的,大海和深邃的深海,那种气势和色调我不敢直视,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然而,汉斯季默完美地治愈了这一切,我开始对那种感受从恐惧到喜欢、到沉迷、到依赖。三天不听点汉斯季默的交响乐我就浑身不自在,会感觉自己渺小的身躯被无边无际的世俗吞没、同化。感受到这种苗头的时候,要赶紧掏出CD随身听,把音量开到最大,接受半小时汉斯季默的震撼和洗礼,然后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病重的时候、无聊至极的时候、想死的念头又不断涌出来要把人吞没的时候,我也要赶紧找出几首汉斯季默的交响乐,扣上耳麦、挪到最大音量、脱光所有衣服、拉上窗帘,然后在屋子中间随着那磅礴的声浪闭着眼睛指挥黑暗,对,真的就是指挥,我会想象我站在舞台中央,面对的是看不到边际的庞大的交响乐团,一柱灯光罩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右手里有一根虚拟的指挥棒,耳机里的音乐就是我的作品,我能把那滔天巨浪、核爆炸般的声波在手中、在面前任意揉捏、随心所戏……尤其是当情绪完全背抛上浪端、又迅速滑下波谷的落差感受,真的比坐过山车本身都要过瘾、真实,尤其是汉斯季默的交响乐,经常会接连出现这样的篇章,反复体验的时候真的是绝佳的享受。


这种游戏一旦玩上就会上瘾,每次不玩够一个小时我都不会“下台”。当关掉音乐、气喘吁吁浑身大汗地躺在床上的时候,真的会有一种极大的满足。
也就是那时候,才会感觉:活着,真好;做人,真好。
也就是那时候,脑袋里会一直盘桓着一个念头:汉斯季默,真牛。
也就是带着这种崇敬,我一直对汉斯季默这个名字带有一种神秘感,刻意地一直没有去想知道他的模样,我脑袋里曾无数次地设想他的模样,描绘过无数个版本的面孔,但一直都憋着没去按图索骥。
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弹出的页面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看到了汉斯季默的照片。那一瞬间有点恍然,好像寻找了多年的老友突然出现在面前。那张脸完全在我想象之外,虽然谈不上丑陋,但也绝不是英俊帅气,也说不上熟悉,那是一种完全游离在经验和设想之外的面孔,好像跟我过去听过的所有他的作品都没任何关系。
然而,无所谓了,虽然一切都对不上码,但依然改变不了我对汉斯季默的沉迷和喜欢。我曾经不止一次向别人宣传汉斯季默的时候说过:如果能让我书生下跪,要么是佛祖,要么是汉斯季默,其他人,别想。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说过:
写故事的人里够的上我精神支柱的有三个人——曹雪芹、村上春树、丹布朗;
搞音乐人里能够的上精神支柱的也有三个人——惠特尼休斯顿、汉斯季默、久石让。
不止一次地有人鄙视、企图替换掉这些支柱,但我都会筑起高高的心理围墙:抵制、驳回、无效。每次我都很不客气地怼回去:对这几个人不服的,请你全面——记住,是全面地超越他们,不是超越一个人,也不是超越两个人,而是全面地超越他们,同时,请用作品,而不是用嘴。
这六位,真的可以说是支持着我走到今天、无数次地化解了我想寻短见想法的人,让我觉得人间、地球,还算是个有趣、值得留念的地方。除此,什么金钱、美食、香车、美女、权柄、爱情,都算不上。
而今,每天都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24小时都是我的了,退休生活并不无聊,有汉斯季默,我是一定要请到家里来,填满我的斗室空间和恣意放纵的时间的。
有生之年,希望汉斯季默尽可能健康、长寿、多产、不知疲倦。只要“季默”还在人间,我的魂魄才算是不“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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