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记,乡是家乡
此刻我在故乡的夜里。

凌晨下车,哥哥来火车站接我,路边店里一碗肠子汤下肚,才感觉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这个对外人称起来是家乡的地方。
很疲惫很放松,然后肆意地瘫在副驾驶上想这几千公里的风景。
喜欢这种熟悉的踏实,也喜欢几千公里绿铁皮上的兴奋。
决定回家是七夕那天,也是那天和小司哥聊得很嗨,从各自的15岁聊起,从新疆和内地聊起,从一样又不一样的幼稚潇洒聊起。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然后我就订了从乌市回太原的车票,上车时还不忘拿囊饼子和大提卡瓦斯。为什么要回去呢?应该是必须要回去吧。然后来不及和所有人告别,也来不及完完整整地结束自己的工作。
然后很巧的是,火车晚点啦,晚了很多的点。本来晚上11点就要发车,但当时谁也都说不准具体的发车时间。列车是从乌鲁木齐到齐齐哈尔,总感觉就应该是这样,莫名地顺溜,莫名地对称。那自然周围的乘客也大都是东北爷们儿和东北姑娘们。虽不是乡音,但也很耐听。
既然车不走啦,那就把从太原换乘的车票退掉,慢慢地和乌市出发的这辆绿铁皮耗吧。
和所有关心我在路上的人说了平安,道了晚安,也想着就在候车厅的椅子上靠着眯会,等天亮出发。
可是忽然想着我的箱子里还有毯子,也看着周围的人都纷纷拿着纸盒子往地上铺,就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完成在火车站睡觉的梦想啦。

我是从郑州来的,郑州火车站有比这般更强烈的温度和烟火。我从来都不觉得在火车站睡觉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因为生活总是百般做出百般无奈。为了省钱,为了赶路,为了不在不熟的地儿花不值当的钱。所以我们,所以不少的人,都选择用最朴素的方式接触一个车站,出发、落脚或者停留。就像那些在火车上不玩手机的人,那他们会想什么?反正大家看的都是一样的太阳,听见的也都是一样的“花生瓜子八宝粥”,那就都相信吧,相信各自的前程和温暖的目的地。
晚点十个小时,我们战斗到最后极限的边缘开始上车。车上自然人很少,且都是要和绿铁皮耗30多个小时的人儿。我一个人可以占三个位置,临时卧铺吧,忽然庆幸自己当时没舍得买卧铺票。

我对面儿是个东北大叔,黑龙江人。也可以说是一帮东北大叔。因为每个人可以分到三个位置,所以整个车厢分布均匀。刚好等了一夜车的人,都可以补个回笼觉。

觉醒啦,肚子饿啦,吃饱啦,开始晒太阳啦。开始是我在听他们几个聊天儿,从工作工资到老婆孩子,大概也能看到我爹的影子吧,有着中年男人的如意和不如意。他们几个都好奇我这点年纪为什么会独自上路?那我们就开始了聊天儿。

那我们就开始了聊天,一搭没一搭地聊,从他儿子聊到我爸爸,从乌市的际遇聊到各自的家乡,聊各自的特产地貌农作物。最后他带着东北男人特有的温暖聊他媳妇儿,这个时候你们一定要脑补东北口音。

然后就从达坂城聊到祁连山,聊过酒泉和张掖。瀚海百里,清风明月。

我喜欢把河南和山西连着讲,好像哪里都可以让我自豪。
言语中好像我们都成了赶路人,他到唐山,我到太原,然后三口两个老妹儿地喊着,我也不自觉削弱了警惕地回应着。真是没有带酒,只有开了口的卡瓦斯。然后列车在太原的停留,我们也有了稍稍的告别的时间,他万事胜意,我好好学习。
好像到了山西的地界儿内,自己的心儿稍稍放松,滴滴去汽车站,没票。缓缓儿吃了碗面,又折回火车站。是1551,没座也得回,上车,发车,是更老的绿铁皮。
然后一车人的躁动,然后靠着自己仅有的箱子,开始打量开始寻找。
就在车厢的连接处,用仅剩的电量完成一个刚接的稿子,拼凑得很敷衍,最后自己被自己打了个折,一个字儿也没敢收一毛钱。

然后再一次被吸引,是因为一个小姐姐的佛经。可能信仰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并且从容坚定地去信仰某个东西,是可以自信发光的。我也坚信自己,觉得我一直在听到好的事情和接受好的东西。 听她讲佛法善念,因果缘由,又想起我在红光山遇到的阿难,想起我不敢在菩萨面前求的那个永结同心。可能老向菩萨求钱财求安生有点迷信吧,所以我愿意去纯粹地相信,也去相信自己,去温暖地感受和判断。
姐姐是榆社下车的,榆社也是山西的好地方。是太行山西麓,也是烟火勃勃。
然后还是在车厢的连接处,和我一起听姐姐讲话的也是一个是十八岁的少年,很自然,我们两个也搭起了话。他貌似比我更相信阿难种种,连着给我讲神鬼怪力的故事。
那讲完菩萨也就该讲姑娘了。
因为是过到了同样的18岁,好像真的有很多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讲。他是个有座儿的少年,但他从来都把自己的座位轮流让给买不到票的大朋友们。他是个有过蛮多经历的少年,修过汽车,建过高铁,错过了忘不掉的爱笑姑娘,还心心念念着一辆雷克萨斯。
中间长治站呢,又上来一个当过兵的山西川漂青年,真的和我归类中山西男人的模样高度吻合。一人递一支烟,又接着听他聊部队,聊炮兵,聊四川妹子。
大概人与人的遇见和搭边儿也不是安排好的,老天哪有那么多咸淡时间来给你安排东西呀。可能就是自然地接近和吸引吧,一转眼的故事也不能叫故事,那就把它称作为消磨时间的无尽艳遇吧,意料之外且又情理之中地遇见美好。
我想用交谈和善意让自己变得宽厚,宽是宽实,就像“某爱如山”中“山”宽实,厚是厚度,是脸皮的厚度,是温暖的厚度,也是段位的厚度。
1551到站高平时,我把我那本《皮囊》留给了那个少年。
皮囊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不就是拿来折腾的吗?
对呀,所以年轻的我们才不想日日伺候肉体,所以选择无座,所以行走劳作,所以不惧山海。
万里挑一挑出来的皮囊,那也证明是用得好。那我们这些一篇一律的有趣灵魂也不要再骚动和无处安放啦,征途依然是星辰大海呢。
我呀,今天半夜又没睡着觉,就想着把这个返乡给记完。确实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那就慢慢地积攒这些温暖吧,时隔两月还能想着把它写完,可能真的是有些事情会在特定的时候特定地想起吧。
你们说,年轻的时候多走一些路是不是比多爱一些人更值当呀?
九月十二
我在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