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館札記》讀書筆記75則（三）

卷八《丙辰會試錄序》：“詞賦以博麗為工，經義主於純粹精深。學者不知古法，混為一途，譬如郊廟禮服，而綴以金翠之首飾。經義之中，又分二派：為漢儒之學者，攷求訓詁，使古義復明於後世，是一家也；為宋儒之學者，辨別精微，使六經微旨不淆亂於群言，是又一家也。國家功令，五經傳注用宋學，而十三經注疏亦列學官。良以制藝主於明義理，固當以宋學為宗，而以漢學補苴其所遺，糾繩其太過耳。如竟以訂正字畫，研尋音義，務旁徵遠引以炫博，而義理不求其盡合，毋乃於聖朝造士之法未深思乎。”

《甲辰會試錄序》：“經義取士，昉自王安石，惟《宋文鑑》載張才叔《自靖人自獻於先王》一篇，發揮明暢，與論體略同，當即經義之初式也。明成化後，體裁漸密，機法漸增，然北地變文體，姚江變學派，而皆不敢以其說入經義。蓋尺度若是之謹嚴也。其以佛書入經義，自萬歷丁丑會試始；以六朝詞藻入經義，自‘幾社’始。至明末而變態極矣。”

按，《宋文鉴》原名《皇朝文鉴》，宋代中国诗文总集。吕祖谦奉宋孝宗之命编辑。

張才叔即张庭坚，庭坚字才叔，广安军（今四川广安）人。哲宗元祐六年（1091）进士，调成都观察推官。绍圣中通判汉州。入为枢密院编修文字。除著作佐郎，擢右正言。出通判陈州。卒年五十七。谥节愍。

自靖人自獻於先王，《尚書.微子》：“自靖，人自獻于先王。”孔穎達疏：“各自謀行其志，人人自獻達于先王以不失道。”幾社，明末文社组织。主要成员有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何刚等人。他们宣扬"绝学有再兴之几，而得知几神之义"（杜春登《社事始末》），故名"几社"。

《壬戌會試錄序》：“質文遞變，踵事增華。如食本以禦飢，其流至於講珍錯；衣本以禦寒，其流至於講纂組。經義總以明理為本，初不以文章相耀。至於三場對策，貴其確鑿，不貴其曼衍。國家科場條例，以問十得五爲中式，如題中有一《尚書》字，則古文若干篇、今文若干篇，臚列目録，而題固未問今古文也；題中有一《春秋》字，則《左傳》某字、《公羊》作某、《穀梁》作某，比較點畫，而題固未問三傳異同也。望之班駁陸離，灑灑千言，所對全非所問。”

按卷九《積靜逸先生經義序》亦謂：“明正（正徳）、嘉（嘉靖）以來，前後七子倡言復古，偽體大興，然未敢以其說入經義。其以選體入經義者，則崇禎中‘幾社’為職志，而孔、曾、思、孟，俱變為詞賦家矣。”梁章鉅《制藝叢話》卷二云：“顧亭林曰：‘嘉靖中，姚江之書盛行，而士子舉業尚謹守程、朱。自興化、華亭兩執政尊王氏學，於是隆慶戊辰《論語程義》首開宗門。’紀文達師曰：‘文之清真者，惟其理之是而己。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經，而切究乎宋、元諸儒之說”卷五：“俞桐川曰：‘以禪入制義，自楊貞復始。’”

按，姚江学派即陽明心學。俞桐川，即俞长城，清浙江桐乡人，字桐川。康熙五十一年进士，官编修。工古文，制艺亦能自成一家。尝评选宋王安石以来至清初诸老文百二十家，有《可仪堂集》。楊貞復，即杨起元，起元字贞复，号复所。明代广东省归善县塔子湖（今属惠州桥东）人。隆庆元年（1567）中解元，万历五年（1577）成进士。历任编修、国子监司业、司经局洗马、国子监祭酒、南京礼部右侍郎、南京吏部右侍郎摄吏部、礼部尚书事。万历二十六年（1598）召为北京吏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因母卒未任，持丧归乡。次年9月在惠病逝，谥文懿。

卷十一：“王惕甫試嘉慶丙午場後，余決其必售，乃同報罷。首藝‘雖曰未學’，用古注而不用紫陽《集注》，為河間紀師所黜，有‘以此嚇老夫，老夫不懼’之批。”皆可參觀。文達黜宋尊漢，而於制義黜漢尊宋如此！

按，王惕甫即王芑孙，芑孙字念丰，一字沤波，号惕甫，一号铁夫、云房，又号楞伽山人，长洲（今江苏苏州）人。乾隆五十三年（1788）召试举人，任国子监典籍、咸安宫教习、华亭县教谕。后辞官归，任扬州乐仪书院山长。学问宏博，文章名震一时，肆力于诗，最工五古，被称为“吴中尊宿”。工书逼刘墉，不期而合。吴门自明季以来，书家用笔，皆以清秀俊逸见长，至芑孙，始以遒厚浑古矫之，遂为三百年所未有。著有《碑版广例》、《楞伽山房集》、《渊雅堂集》。

紫陽，即朱熹，朱熹，行五十二，小名沋郎，小字季延，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晚称晦翁，又称紫阳先生、考亭先生、沧州病叟、云谷老人、沧洲病叟、逆翁。谥文，又称朱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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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義象合纂序》云：“論甘者忌辛，是丹者非素。齗齗相爭，各立門戶。余嘗與戴東原（震）、周書昌（永年）言：‘譬一水也，農家以為宜灌溉，舟子以為宜往來，形家以為宜砂穴，兵家以為宜扼拒，遊覽者以為宜眺賞，品泉者以為宜茶荈，洴澼絖者以為利澣濯。各得所求，各適其用，而水則一也。《易》之理，何獨不然？’”按妙喻。

註，周永年，字书昌，山东历城（今属济南市）人，祖籍浙江余姚。

荈，《尔雅·释木》郭璞云：“早采者为茶，晚取者为茗，一名荈。”

洴澼絖，《庄子·逍遥游》：“ 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锺泰发微：“洴澼，漂也，漂缓读之则为‘洴澼’……絖与‘纩’通，絮也。”

澣濯，即浣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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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正帝京景物略後序》：“割裂古書始漢，《詩序》散篇首，《易傳》入卦中而已。竄易古書亦始漢，《周禮》奇字而已。傳刻古人之書，而連篇累牘刪竄之，明以前未之聞也。”

按，《帝京景物略》，明朝末年居京文人刘侗、于奕正合著，崇祯八年（1635）刊行。

竄即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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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儉重堂詩序》：“夫歡愉之詞難工，愁苦之音易好，論詩家成習語矣。然以齷齪之胸，貯窮愁之氣，上者不過寒瘦之詞，下而至於瑣屑寒乞無所不至，其為好也亦僅。甚至激忿牢騷，懟及君父，裂名教之防者有矣。”

按，《儉重堂集》，纪迈宜著，迈宜字偲亭，文安人，康熙甲午举人，官泰安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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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亭詩介序》：“漁洋（王士禛）仍從七子舊派神明運化而出之，趙秋谷（赵执信）掊擊百端，漁洋不怒；吳修齡（吴乔）目以‘清秀李于鱗（李攀龙）’，則銜之終身，以一言中其隱微也。七子雖不免浮聲，而終為正軌。如以七子末派併其初祖而疑之，則學杜者杈枒、學李者輕剽，亦將疑李、杜乎哉？”

按，王士祯，原名王士禛，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世称王渔洋，谥文简。山东新城（今山东桓台县）人。

赵执信，字伸符，号秋谷，晚号饴山老人、知如老人。山东省淄博市博山人。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十八岁中进士，后任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二十八岁因佟皇后丧葬期间观看洪升所作《长生殿》戏剧，被劾革职。此后五十年间，终身不仕，徜徉林壑。赵为王士祯甥婿。

吴乔，原名殳，字修龄，江南太仓（今属江苏）人，入赘昆山。明崇祯十一年诸生，寻被斥。入清后以布衣游于公卿间。曾与吴江戴笠同辑《流寇长编》。他推崇贺裳、冯班，称贺裳的《载酒园诗话》、冯班的《钝吟杂录》与自己的《围炉诗话》为“谈诗三绝”。有《古宫词》、《托物草》、《好山诗》、《舒拂集》等。《围炉诗话》一书作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定稿于康熙二十一年后，为其晚年定论。卷一为诗本体论，泛论诗格、诗法、学诗之途径，卷二自古诗十九首至唐近体，卷三论唐诗流变，卷四论李杜之诗，下及明诗风气，卷五论宋诗，卷六论明诗，要之于宋诗无所见，排击七子辈亦过刻，故后人读其书多不满。通行本有借月山房汇钞本、道光三年三槐堂刊本、适园丛书本、丛书集成初编本、郭绍虞辑清诗话续编本。

李攀龙，字于鳞，号沧溟，山东济南府历城（今山东济南）人。继“前七子”之后，与谢榛、王世贞等倡导文学复古运动，为“后七子”的领袖人物，被尊为“宗工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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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林詩鈔序》：“《大序》“發乎情，止乎禮義”二語，實探風雅之大原。後人各明一義，漸失其宗。一則知止乎禮義，而不必其發乎情，流而為金仁山（履祥）《濂洛風雅》一派。一則知發乎情，而不必其止乎禮義，自陸平原（陸機）‘緣情’一語引入歧途，其究乃至於繪畫橫陳。”按參觀同卷《詩教堂詩集序》。

按，《雲林詩鈔》八卷，伊朝棟撰，嘉慶五年惠州郡齋自刻。伊朝栋，字用侯，福建宁化人。生于清世宗雍正七年，卒于清仁宗嘉庆十二年，年七十九岁。乾隆三十四年（公元一七六九年）进士。历迁刑部郎中，治事勤恪公正。后官至光禄寺卿。朝栋少受业于雷鋐，通程朱之学，为蔡世远所称，为诗尤有高韵逸气。所著有《赐砚斋诗钞》四卷，《南窗丛记》八卷。

金仁山，即金履祥，字吉父，婺州兰溪(今浙江兰溪)人，受学于朱熹二传弟子何基。德祐初，起为史馆编校，不就。宋亡，隐金华山中，训迪后学。晚居仁山下，学者称仁山先生。卒谥文安。有《大学疏义》、《论语集注考证》、《通鉴前编》和《仁山集》等。

《濂洛風雅》，六卷，元代金履祥编著诗词文集。

《詩教堂詩集》六卷，清王敬禧撰，清嘉慶八年（1803）刻本。王敬禧，湖南武陵人，字孝承，号春墅，乾隆中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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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樟詩鈔序》：“詩至少陵（杜甫）而詣極，然唐人自李義山（商隱）外罕學杜。元結、殷璠以下選當代之詩者，亦無一家錄及杜。其故莫詳也。”

按，《二樟詩鈔》四卷，清劉念拔撰，清乾隆五十二年刻本。

元结，字次山，号漫叟、聱叟、浪士、漫郎，唐代道家学者。原籍河南（今河南洛阳） ，后迁鲁山（今河南鲁山县），天宝六载(747)应举落第后，归隐商余山。天宝十二载进士及第。安禄山反，曾率族人避难猗玗洞 （今湖北大冶境内），因号猗玗子。乾元二年(759)，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史翙幕参谋，招募义兵，抗击史思明叛军，保全十五城。代宗时，任道州刺史，调容州，加封容州都督充本管经略守捉使，政绩颇丰。约大历七年(约772年)入朝，后卒于长安。

殷璠，唐文学家、诗选家。丹阳人（属殷氏东海郡东海堂分支）。进士出身，曾出仕，后辞官归隐。曾编《河岳英灵集》二卷，后通行本为三卷，选录唐开元二年至天宝十二载(714—753)期间常建、李白、王维、高适、岑参、孟浩然、王昌龄等二十四人诗二百三十四首（今本实存二百二十八首），每人各有评语。

按曾賓谷《賞雨茅屋詩集》卷七《簡劉芙初彭甘亭吳巢松》云：“殷璠河獄英靈集，仲武中興間氣編；不載少陵詩一字，如何千古軼群賢。”

註，曾賓谷即曾燠（1759-1831），燠字庶蕃，一字宾谷，晚号西溪渔隐。江西南城人，官至贵州巡抚。清代中叶著名诗人、骈文名家、书画家和典籍选刻家，被誉为清代骈文八大家之一。《賞雨茅屋詩集》十四卷，清嘉慶間刻本。

焦理堂（循）《易餘籥錄》卷十五云：“唐人選詩，不選杜少陵，惟高仲武《中興間氣集》選杜甫《哭長孫侍御》一首曰：‘杜君詩調不失，如“流水生涯盡，浮雲世事空”，得生人始終之理，故編之。’然則他詩失調者多矣”云云。

按，焦循(1763-1820)，清哲学家、数学家、戏曲理论家。字理堂（一字里堂），江苏扬州黄珏镇人，嘉庆举乡试，与阮元齐名。阮元督学山东、浙江，俱招往游。后应礼部试不第，托足疾不入城市者十余年。构一楼名“雕菰楼”，读书著述其中。博闻强记，于经史、历算、声韵、训诂之学都有研究。有《里堂学算记》《易章句》《易通释》《孟子正义》《剧说》等。

高仲武，唐诗选家，自稱渤海人，編有《中興間氣集》二卷。选录唐平定安史乱后三十年间诗人作品，附评。

杜甫《哭長孫侍御》：“道为谋书重，名因赋颂雄。礼闱曾擢桂，宪府旧乘骢。流水生涯尽，浮云世事空。唯馀旧台柏，萧瑟九原中。”

余檢《間氣集》卷上，作“杜頌”不作“杜甫”。《全唐詩》存頌詩衹此首，註：“一作杜甫詩。”《少陵集》中亦見。高仲武不辨葛龔，誤書名字。少陵當時之聲聞黯淡，更可知矣。

按，不辨葛龔當屬誤用，錢氏屢屢用及（《容安馆札记》56-60则、461-465则、761则(上)、《中文笔记》第一册(30)、(31)、(32)等），應為錯記。邯郸淳《笑林》有不去葛龔則，意謔抄襲耳，此處易去為辨，殊為不妥。附：桓帝时，有人辟公府掾者，倩人作奏记文。人不能作，因语曰：“梁国葛龚先善为记文，自可写用，不烦更作。”遂从人言写记文，不去葛龚名姓。府君大惊，不答而罢归。故时人语曰：“作奏虽工，宜去葛龚”。

71則前未作細校，頗多疏漏處，後當徐徐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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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溪詩集序》：“鄭樵有言：‘瞿曇之書，能至諸夏；而宣尼之書，不能至跋提河。聲音之道，有障礙耳。’此似是而不盡然也。夫地員九萬，國土至多。自其異者言之，豈但聲音障礙，即文字亦障礙；自其同者言之，則殊方絕域，有不同之文字，而無不同之性情，亦無不同之義理。雖宛轉重譯，而意皆可明，見於經者，《春秋傳》載戎子駒支自云言語不通，而能賦《青蠅》，是中夏之文章可通於外國。見於史者，《東觀漢記》載白狼王《慕德》諸歌，具注譯語，是外國之文章，亦可通於中夏。”

按，《耳溪詩集》，朝鮮洪良浩著。洪良浩（1724—1802）字汉师，号耳溪，朝鲜人。累官至平安道观察使、判中枢府事、大提学。著有《耳溪诗集》、《耳溪文集》。乾隆五十九年以冬至使兼谢恩使来华，时纪晓岚为礼部尚书，两人一见如故，互相钦敬倾慕，结下深厚情谊。

郑樵，宋代史学家、校雠学家，字渔仲，自号溪西逸民，兴化军莆田（今福建莆田）人，学者称“夹漈先生”。

瞿曇，瞿昙，梵名Gautama 或Gotama，巴利名Gotama 。为印度刹帝利种中之一姓，瞿昙仙人之苗裔，即释尊所属之本姓。又作裘昙、乔答摩、瞿答摩、俱谭、具谭。此處代指釋尊。

諸夏，指中国。明王鏊《震泽长语·音韵》：“瞿曇之书，能入诸夏，而宣尼之书，不能至跋提河者，以声音之道障阂耳。”此句蓋王鏊襲用郑樵而未表出處者耶？

宣尼，《汉书·平帝纪》卷十二：“封周公後公孙相如为襃鲁侯，孔子後孔均为襃成侯，奉其祀。追諡孔子曰：襃成宣尼公。”西汉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后因称孔子为宣尼。

跋提河，古代拘尸那揭罗国境内阿利罗跋提河 (《大唐西域记》作“阿恃多伐底河”)的省称。后亦借指印度。唐顾况《如意轮画赞序》：“兹山纯白，厥草肥腻，高六十由旬，周二千二百。跋堤河在左，长仙园在右。”

戎子駒支，春秋时姜戎首领。詳參《左传》驹支不屈于晋則。附文：会于向，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肴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肴志也，岂敢离逷？令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

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

（鲁襄公十四年(前559)，晋悼公会吴国欲伐楚，疑其曾向楚泄密，被晋将范宣子传讯、审问。其义正辞严，历数诸戎对晋之功劳，批驳了谗言。宣子向其致歉，并请参加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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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蝇》：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

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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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观汉记》是一部记载东汉光武帝至汉灵帝一段历史的纪传体史书，因官府于东观设馆修史而得名，它经过几代人的修撰才最后成书。《东观汉记》的作者有班固、陈宗、尹敏、孟异、刘珍、李尤、刘騊駼等。

白狼王，唐菆，东汉明帝时西南夷白狼国国王。东汉明帝永平年间，汶山(治今四川茂汶北)以西白狼、槃木等百余国举种奉贡称臣。白狼王唐菆献《乐德》、《慕德》、《怀德》歌诗三章。益州刺史朱辅令犍为郡掾田恭(一作由恭)译其辞语，呈送朝廷。《东观汉纪》首载其歌，并以汉字记夷人本语。歌词记述其部落的经济生活及向往中原王朝的心情。

歌诗三章 其二 《远夷慕德歌》：

蛮夷所处。日入之部。慕义向化。归日出主。圣德深恩。与人富厚。

冬多霜雪。夏多和雨。寒温时适。部人多有。涉危历险。不远万里。

去俗归德。心归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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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書浦氏史通通釋後》：“注較黃氏（叔琳）本為詳，所評亦較黃氏本為精審。惟輕改正文，及多作名士誇詐語，是其所短耳。”

按，《史通通释》，二十卷，全8冊，清浦起龙撰，清乾隆十七年（1752）梁溪浦氏求放心齋刻本。

浦起龙，字二田，号孩禅，自署东山外史，晚号三山伧父，时称山伧先生，今江苏无锡人。雍正八年（1730年）进士，曾官云南昆明五华书院山长和江苏苏州紫阳书院教授，撰有《读杜心解》、《古文眉诠》等。

黄叔琳，幼名伟元，字昆圃，又字宏献，号金墩、北砚斋，晚号守魁。清朝大臣，学者。康熙辛未科（康熙三十年，1691年）探花，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官至詹事，内阁学士，礼部、刑部、吏部侍郎。时推为巨儒，世称北平黄先生。著有《史通训故补》、《文心雕龙辑注》、《砚北易抄》、《诗经统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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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韓致堯（偓）翰林集後》：“陽和陰慘，四序潛移，時鳥候蟲，聲隨以變。詩隨運會，亦莫知其然而然。論詩者不逆挽其弊，則不足以止其衰；不節取其長，則不足以盡其變。必一切繩以開（元）、（天）寶之格，則將執漢、魏以繩開、寶，執《詩》、《騷》以繩漢、魏，而《三百》以下且無詩矣。”

按，韩偓，晚唐五代诗人，乳名冬郎，字致光，号致尧，晚年又号玉山樵人。陕西万年县（今樊川）人。10岁时，曾即席赋诗送其姨夫李商隐，满座皆惊，李商隐称赞其诗是“雏凤清于老凤声”。龙纪元年(889年)，韩偓中进士，初在河中镇节度使幕府任职，后入朝历任左拾遗、左谏议大夫、度支副使、翰林学士。其诗多写艳情，称为“香奁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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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黃山谷（庭坚）集後》：“五言古體，大抵有四病，曰腐，曰率，曰雜，曰澀，求其完篇，十不得一。要之力開窔奧，亦實有洞心而駴目者。七言古詩，大抵離奇孤矯，骨瘦而韻逸，格高而力壯。至於苦澀鹵莽，則涪翁處處有此病。五言古律，多不成語。五、六言絕，大抵粗莽不成詩。七言絕，佳者斷絕孤迥，骨韻天拔，如側徑峭崖，風泉泠泠然。粗莽支離者，十之七八，又作平調，率無味。東坡評東野（孟郊）之比於蟹螯，予謂山谷亦然。然於毛骨包裹中剝得一臠，自足清味，未必遜屠門大嚼也。”

按，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涪翁，洪州分宁（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江西诗派开山之祖。与张耒、晁补之、秦观游学于苏轼门下，合称为“苏门四学士”。

孟郊，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省德清县）人，祖籍平昌（今山东德州临邑县），唐代著名诗人。与贾岛并称“郊寒岛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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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陸青來中丞家書後》：“年少好嘲弄，往往戲侮青來。青來不為忤，嘗私語季滄州曰：‘曉嵐易喜易怒，其淺處在此，其真處亦在此也。”

按，陸青來曾官至湖南巡撫、戶部郎中，治學倡導經世致用。他與紀曉嵐少年時代同受業於董邦達，是非常要好的同學。阮葵生《茶餘客話》 卷二十煙草則亦有提及陸青來嘗作煙草歌，惜不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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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與余存吾（廷灿）太史書》：“東原與昀交二十餘年，主昀家前後幾十年，凡有撰錄，頗相質證，無不犂然有當於心者。獨《聲韻考》一編，東原計昀必異論，竟不謀而付刻，刻成昀乃見之，遂為平生之遺憾。

蓋東原研究古義，務求精核，於諸家無所偏主。其堅持成見者，則在不使外國之學勝中國，不使後人之學勝古人，故於等韻之學，以孫炎‘反切’為鼻祖，而排斥神珙‘反紐’為元和以後之說。夫《隋書‧經籍志》明載梵書以十四字貫一切音，漢明帝時與佛經同入中國，實在孫炎前百餘年，安得以等韻之學歸諸神珙哉？東原博極群書，此條不應不見，昀嘗舉此條詰東原，東原亦不應不記，而仍諱而不言，務伸己說，遂類西河毛氏之所為，亦通人之一蔽也。”

按，余廷灿，字卿雯，号存吾，湖南长沙人。清代学者。乾隆十年（1751年）肄业长沙城南书院，从师吴铁夫门下。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检讨，充三通馆纂修，与戴震、纪昀友善。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以母老告养归，先后主教城南、渌江、石鼓等书院。治学以兼通汉宋为宗，笃嗜经史，精古文、天文、律历、勾股、六书之学，诗古文亦著名。著有《存吾文稿》四卷、《诒榖草堂诗集》一卷，由武冈邓辅纶、邓绎校刊、《存吾文录》二卷。

前略：“昀再拜启，存吾太史阁下：承示《戴东原事略》，具见表章古学之深心，所举著书大旨，亦具得作者本意。惟中有一条，略须商榷。”後：“若始置此书不言，而括其与江慎修（永）论古音者为一条，则东原平生著作遂粹然无瑕，似亦爱人以德之一端。昀于东原交不薄，尝自恨当时不能与力争，失朋友规过之义。故今日特布腹心于左右，祈刊改此条，勿彰其短，以尽平生相与之情。刍荛之言，是否可采，惟高明详裁之。”

註，孫炎，三国时期经学家。字叔然，乐安(今山东博兴）人。受业于郑玄,时人称为“东州大儒”。曾著《周易·春秋例》，为《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和《尚书》作过注，所著《尔雅音义》影响较大。《尔雅音义》今已失传。

神珙，唐西域沙门，宪宗(李纯)元和以后人，音韵学家。他类聚双声字，同四声以迭韵而结合，作《四声五音九弄反纽图》。

西河毛氏，當有所指，隱約不能記，志之，待補。

【《四庫總目》卷四十一“重修玉篇”條，發揮此意尤詳，亦指名“休寧戴氏（震）《聲韻考》”而敕之。】

按《夢溪筆談》卷十五：“古語‘不可’為‘叵’，‘何不’為‘盍’，‘如是’為‘爾’，‘而已’為‘耳’，‘之乎’為‘諸’之類，已似西域‘二合’之音，蓋切字之原。如‘輭’字文從‘而’、‘犬’，亦切音也。殆與聲俱生，莫知從來”云云。特字母反紐，遂益精密耳。

註，《梦溪笔谈》，北宋沈括撰，是一部涉及古代中国自然科学、工艺技术及社会历史现象的综合性笔记体著作。總30卷，其中《笔谈》26卷，《补笔谈》3卷，《续笔谈》1卷。沈括 ，字存中，号梦溪丈人，汉族，浙江杭州钱塘县人，北宋政治家、科学家。

【李石《續博物志》卷四：“‘不可’為‘叵’，‘如是’為‘爾’，‘而已’為‘爾’，‘之乎’為‘諸’，西域‘二合’之音，切字之源也。”又按錢竹汀（大昕）《潛研堂文集》卷三十三《答孫淵如（星衍）書》云：“夾漈（郑樵）陋儒遂謂七音之學乃自西域而來，此與窮子之舍衣珠而乞食無異。”《與戴東原書》云：“宣城能用西學，江氏則為西人所用而已。”亦與東原同病。】

按，《續博物志》共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旧本题晋李石撰。李石生平不詳。

钱大昕，字晓征，又字及之，号辛楣，晚年自署竹汀居士，汉族，江苏嘉定人（今属上海），清代史学家、汉学家。《潛研堂文集》文集五十卷，诗集十卷，续诗集十卷。

孙星衍，是清代著名藏书家、目录学家、书法家、经学家。字渊如，号伯渊，别署芳茂山人、微隐。阳湖（今江苏武进）人。

【《東原集》卷四《書玉篇卷末聲論反紐圖後》謂：“鄭樵、沈括諸人論古疏漏，惑於釋氏，據其言以為言。釋氏之徒，舉凡書傳所必資，竊取而學之，既得則相欺相誕”云云。】

不使後人之學勝古人，乃學者結習。John Selden（约翰·塞尔登）, Table Talk（闲谈录）, IX（第九章）. 9: “To quote a modern Dutchman（引用一个现代荷兰人的话）, where I may use a classic author（我可能会用一个经典的作者）, is as if I were to justify my reputation（就好像是为了证明我的名誉）, & neglect all persons of note & quality that know me（忽视所有值得注意的並且了解我的人）, & bring the testimonial of the scullion in the kitchen（把厨房那人的介紹信拿来）.”（ed. S.W. Singer（辛格）, revised by W.S.W. Anson（安森） (George Rontledge（乔治·罗特利奇）), p. 101）然此非謂可以亂真失實也。

按，约翰·塞尔登，英国16、17世纪著名人文主义学者、法学家、历史家。代表作品：《闲谈录（table talk）》。

馮桂芬《顯志堂稿》卷一《天元算術序》云：“戴東原小學專家，不諳算術，所校《測圓海鏡》肊刪負號，不知妄作，識者病焉。”

按，冯桂芬，字林一，号景亭，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曾师从林则徐。道光二十年进士，授编修，咸丰初在籍办团练，同治初，入李鸿章幕府。少工骈文，中年后肆力古文，尤重经世致用之学。在上海设广方言馆，培养西学人才。先后主讲金陵、上海、苏州诸书院。著有《校邠庐抗议》、《说文解字段注考证》、《显志堂诗文集》。《顯志堂稿》總十二卷。

《测圆海镜》，金、元时期数学家李冶所著，成书于1248年。全书共有12卷，170问。

李善蘭《五緯捷算序》云：“勿厂之著書也，唯恐人之不知，故闡幽抉微而不厭其詳；東原之著書也，唯恐人之知，故藏頭露尾而不覺其略。非學術之有異，乃心術之不同”云云。

按，李善兰，原名李心兰，字竟芳，号秋纫，别号壬叔。出生于1811年 1月22日，逝世于1882年12月9日，浙江海宁人，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数学、天文学、力学和植物学家。

《五緯捷算》四卷，清黃炳垕撰，垕字慰廷，号蔚亭，余姚县城人。黄宗羲七世孙。

【凌次仲（廷堪）《校禮堂文集》卷二十四《與焦理堂論弧三角書》亦斥：“戴氏《勾股割圜記》皆西洋成法，易以新名，轉恐疑誤。所立之名，皆後於西法，是西法古而戴氏今矣。，而反以西法為今，何也？”】

按，凌廷堪字次仲，安徽歙县人，乾隆晚期进士，充宁波府学教授。对经、史、算以及地理诸学皆有研究，尤专于礼、乐。著有《礼经释例》十三卷，《燕乐考原》六卷，《元遗山年谱》二卷，《校礼堂文集》三十六卷，《诗集》十四卷。嘉庆十四年卒。

今人為《水經注》事聚訟，尚未見有引《古微堂外集》卷三《書趙校水經注後》者（王國維《觀堂集林》卷十二《聚珍本戴校水經注跋》亦未道魏文），況此三文哉，故併論之。

按，《古微堂外集》清魏源撰。

【張商言（埙）《竹葉庵文集》卷二十三《新安令李南磵文藻遺象》第二首：“東原（戴震）病誤石膏涼，可惜通儒信漢方。那道傷生李南磵，荔支三百中膏肓。”王懋竑《白田雜著‧用石膏辨》有附記，極論明繆仲醇（希雍，即《東林點將錄》中以配安道全者）。《神農本草經疏》多用石膏之非（《四庫總目》卷一〇四“神農本草疏”條又“證治準繩”條）。段茂堂（玉裁）《戴氏年譜》：“乾隆四十二年丁酉五月二十七日晡時卒。先生用心過勞，心煩如欲吐者，庸醫乃以黑山栀寒之而吐之，斯不可為矣。”則東原服醫方藥，非自用漢方，且黑山栀亦非石膏，然為涼藥則同。洪北江（亮吉）《卷施閣詩》卷十五《歲暮懷人詩‧汪明經中》云：“慣餐劣藥冀修齡。”亦戴□□（東原）之比矣。】

按，张埙，字商言，号瘦铜，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清代官吏、诗人、书法家、鉴赏家。乾隆三十四年进士。官内阁中书。考证金石及书画题跋，颇详瞻可喜。书法秀瘦可爱。工诗，少与蒋士铨齐名，以清峭胜。有《竹叶庵集》。

李文藻字素伯，一字茞畹，晚号南涧（一作南磵）。山东益都（今青州）人。清代官吏、藏书家。天资聪慧，少年乡试时以第二名中试，受到主考官钱大昕的赞赏，乾隆二十六年辛巳年（1761）进士，曾任广东恩平、新安、潮阳县知县，官至广西桂林府同知，未及一年而没。

王懋竑字子中（一作与中），号白田，江苏宝应县人，王式丹之侄。生于清圣祖康熙七年，卒于高宗乾隆六年，年七十四岁。

缪希雍，字仲醇，明代名医。出生于江苏常熟辛巷书香门第。邑人王应奎《柳南随笔》称：“仲醇名希雍，本吾邑甲族，重气节，娴经济，为一时豪士，不特精于岐黄术也。邑乘列之方伎，未免掩其为人矣”。另有文献记载，缪氏为明代东林党人。为人爽直，嫉恶如仇，议论朝政，抨击宦官。著有《神农本草经疏》等传世。

段玉裁，清代文字训诂学家、经学家，字若膺，号懋堂，晚年又号砚北居士，长塘湖居士，侨吴老人，江苏金坛人。龚自珍外公。乾隆举人，历任贵州玉屏、四川巫山等县知县，引疾归，居苏州枫桥，闭门读书。段玉裁曾师事戴震，爱好经学，擅长探究精微的道理，获得广博的知识。长于文字、音韵、训诂之学，同时也精于校勘，于诸家小学的是非都能鉴别选择，是徽派朴学大师中杰出的学者。个人著述有《说文解字注》《六书音均表》《古文尚书撰异》《毛诗故训传定本》《经韵楼集》等。

晡時，即申时，又名日铺、夕食等（即下午 3 时正至下午 5 时正）。

黑山栀，炒过的栀子，又叫炒栀子、焦栀子。

洪亮吉，初名洪莲，又名礼吉，字君直，一字稚存，号北江，晚号更生居士。江苏阳湖（今江苏常州市）人，清代经学家、文学家，毗陵七子之一。时人舒位《乾嘉诗坛点将录》曾评点当代诗坛108家，并以梁山泊好汉相拟，将洪亮吉比作“花和尚鲁智深”：“好个莽和尚，忽现菩萨相。六十二斤铁禅杖。”洪亮吉著有《卷施阁诗文集》、《附鲒轩诗集》、《更生斋诗文集》、《汉魏音》、《北江诗话》及《春秋左传诂》。

汪明經中，即汪中，字容甫。明經，唐代科举以诗赋取士谓之进士，以经义取士谓之明经。到明清时代，明经便作为贡生的别称。附王引之《汪容甫先生行状》：

先生名中，字容甫，江都人。少孤，好学。贫不能购书，助书贾鬻书于市，因遍读经史百家，过目成诵。年二十，应提学试，试《射雁赋》第一，补附学生，诗古文词日益进。仪征盐船阨于火，焚死无算，先生为《哀盐船文》，杭编修世骏序之，以为惊心动魄，一字千金，由是名大显。当世通儒如朱学士筠，卢学士文弨，见先生所撰，咸叹赏以为奇才。

年二十九，始颛治经术。谢侍郎墉提学江左，特取先生为拔贡生。每试，别为一榜，列名诸生前。侍郎尝谓人曰：“予之先容甫，以爵也；若以学，则予于容甫当北面矣。” 其见重如此。朱文正公提学浙江，先生往谒，答述扬州割据之迹、死节之人，作《广陵对》三千言，博综古今，天下奇文字也。毕尚书沅总督湖广，招来文学之士。先生往就之，为撰《黄鹤楼铭》，歙程孝廉方正瑶田书石，嘉定钱通判坫篆额，时人以为“三绝”。

先生于六经、子、史以及词章、金石之学，罔不综览。乃博考三代典礼，至于文字训诂、名物象数，益以论撰之文，为《述学》内外篇。又深于《春秋》之学，著《春秋述义》，识议超卓，论者谓唐以下所未有。为文根柢经、史，陶冶汉、魏，不沿欧、曾、王、苏之派，而取则于古，故卓然成一家言。

性质直，不饰容止，疾当时所为阴阳拘忌、释老神怪之说，斥之不遗余力。而遇一行之美、一文一诗之善，则称之不置。事母以孝闻，贫无菽水，则卖文以养，左右服劳，不辞烦辱。其于知友故旧殁后衰落，相存问过于生前，盖其性之笃厚然也。年五十一，卒于杭州西湖之上。

先生，家大人之所推服也。其学其行，窃闻于趋庭之日久矣。而先生于予所说《尚书》训诂，极奖励，以为可读父书，则又有知己之感焉。虽不能文，尚欲扬榷而陈之，以告后之君子。

（选自《王文简公文集》，有删节）

修齡，長壽。

【《閱微草堂筆記》卷五、卷六、卷十二、《唐人試律說》丁澤《主上元日夢王母獻白玉環詩》、豆盧榮《春風扇微和詩》批語，皆引戴東原說。又胡雒君（虔）《柿葉軒筆記》：“東原對策似出無學人手筆。”

按，《唐人試律說》一卷， 清紀昀撰。

丁泽，籍贯、字号、生平均不详。唐代宗大历十年（775）乙卯科东都状元及第。《主上元日夢王母獻白玉環詩》：梦中朝上日，阙下拜天颜。仿佛瞻王母，分明献玉环。灵姿趋甲帐，悟道契玄关。似见霜姿白，如看月彩弯。霓裳归物外，凤历晓人寰。仙圣非相远，昭昭寤寐间。

豆卢荣，生卒年月，籍贯生平不详。唐贞元进士。《春風扇微和詩》：春晴生缥缈，软吹和初遍。池影动渊沦，山容发葱蒨。迟迟入绮阁，习习流芳甸。树杪飏莺啼，阶前落花片。韶光恐闲放，旭日宜游宴。文客拂尘衣，仁风愿回扇。

戴孚《广异记》有豆卢荣篇：上元初，豆卢荣为温州别驾，卒。荣之妻即金河公主女也。公主尝下嫁辟叶，辟叶内属，其王卒，公主归来。荣出佐温州，公主随在州数年。宝应初，临海山贼袁晁攻下台州，公主女夜梦一人，被发流血，谓曰：“温州将乱，宜速去之。不然，必将受祸。”及觉，说其事。公主云：“梦想颠倒，复何足信！”须臾而寝，女又梦见荣，谓曰：“知被发者，即是丈人，今为阴将。浙东将败，欲使妻子去耳。宜遵承之，无徒恋财物。”女又白公主说之。时江东米贵，唯温州米贱，公主令人置吴绫数千匹，故恋而不去。他日，女梦其父云：“浙东州，袁晁所陷，汝母不早去，必罹艰辛。”言之且泣。公主乃移居栝州。栝州陷，轻身走出，竟如梦中所言也。

胡虔，名雒君，号枫原，清朝学者。今破罡乡人，生卒年代不详。少孤贫，以教书为生，后入广西巡抚谢启昆幕，助其著《西魏书》、《小学考》。虔工古文，精考据，尤长方志之学。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谢启昆总纂《南昌府志》，虔为协纂，次年付梓。该志共76卷，内容有图说、沿革、疆域、建置、山川、民赋、学校、武备、祠祀、名迹、封爵、职官、选举、名宦、人物、艺文等。嘉庆五年(1800年)，谢启昆主修《广西通志》，虔为总纂，次年成书279卷。该志有典、有略、有录、有表、有传，载述丰富，体例完备，尤以设置前事略、谪宦录、土司传最有新意。嘉庆七年，虔又纂《临桂县志》32卷。虔为修志名家，但因生活贫困，著述多不能刊行，遗稿散佚，仅存《柿叶轩笔记》、《识学录》。

蓋能嘲東原也。

王西莊（鸣盛）《蛾術編》卷四“光被”條云：“乙亥歲，予官京師，作尚書後案，吉士偶過予，為予論‘光’當作‘橫’，予未敢信。吉士沒，其《文集》出，內有與予札云云。

按，王鸣盛字凤喈，一字礼堂，别字西庄，晚号西江、西沚居士。江苏太仓州嘉定县（上海市嘉定区）人。官侍读学士、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光禄寺卿。撰《十七史商榷》百卷，为传世之作。另有《耕养斋诗文集》、《西沚居士集》等著作。《蛾術編》八十二卷。是集分八类：说录、说字、说地、说人、说物、说制、说集、通。人比之宋洪迈《容斋随笔》、王应麟《困学纪闻》。《礼记学记》“蛾子时术之”(蛾同“蚁”),孔颖达《疏》:“蚁子小虫,蚍蜉之子时时术学衔土之事而成大垤,犹如学者时时学问而成大道。”

吉士不知具指。

（《戴東原集》卷三《與王內翰鳳喈書》謂：“‘光’乃‘橫’轉寫為‘桄’，脱誤為‘光’。《說文》：‘桄，充也。’《樂記》：‘鐘聲鏗鏗以立號，號以立橫。’鄭注：‘橫，充也。’橫被，廣被也。‘橫四表’、‘格上下’對舉。信古而愚，愈於不知而作。但宜推求，勿為株守”云云。後跋：錢曉徵（大昕）舉《後漢書‧馮異傳》“橫被四表”；姚姬傳（鼐）舉《西都賦》“橫被六合”；戴受堂舉《漢書‧王莽傳》等佐證。洪榜附注舉《淮南‧原道訓》高注。）

按，王內翰鳳喈，內翰，清代称内阁中书为内翰。王鳳喈，生平不詳，偶見於姚鼐《惜抱轩集》：专力则精，杂学则粗。词学以浙中为盛，余少时尝效焉。一日，嘉定王凤喈语休宁戴东原曰：“吾昔畏姬传，今不畏之矣。”东原曰：“何耶？”凤喈曰：“彼好多能，见人一长辄思并之。夫专力则精，杂学则粗，故不足畏也。”东原以见告，余悚其言，多所舍弃，词其一也。

姚鼐字姬传，一字梦谷，室名惜抱轩（在今桐城中学内），世称惜抱先生、姚惜抱，安庆府桐城（今安徽桐城市）人。清代著名散文家，与方苞、刘大櫆并称为“桐城派三祖”。

戴受堂，戴震族弟，生平不詳。

洪榜字汝登，一字初堂，安徽歙县人。乾隆三十年（1765年）与兄洪朴一并应试选拔，洪朴授中书而洪榜却未获好评，但其文章见知于安徽学使梁文定，后一起游学至晋。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举人。梁文定评其赋曰：“词霏玉屑，则弟胜于兄；文抱风云，则伯優于仲。”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应天津召试第一，授内阁中书。 与其兄洪朴、其弟洪梧有“同胞三中书”之誉，时称“三凤”。洪榜精粹于学问之道，只可惜英年早逝，卒年三十五岁。

《毛詩‧噫嘻》疏引鄭（玄）注，知鄭本已作‘光’，解為‘光耀’。假令吉士尚在，聞之仍必不服。何則？吉士為人，信心自是，眼空千古，必謂鄭康成注不如己說精也。

按，郑玄，字康成。北海郡高密县（今山东省高密市）人。东汉末年儒家学者、经学大师。

予小子則守鄭氏家法者也，此其道與吉士固大不同。吉士果知有鄭注而不取，則聽客之所為，各尊所聞可矣。所可嫌者，吉士札反復千言，援引浩博，獨鄭‘光耀’之義，載在《毛詩疏》者，只字未舉，然則于《十三經注疏》檢閱尚未周，而輕於立解。三十餘年前，予雖與吉士往還，曾未出鄙著相質，吉士從未以札見投，突見于其集。昔樂安李象先（焕章）自刻集內有詭稱顧亭林（炎武）與之書論地理，象先答以書，辨顧說為非，亭林呼為譎觚。戴於漢儒所謂家法，竟不識為何物，古之狂也。肆若戴氏，其狂而幾于妄者乎！”

按，李焕章，字象先，号织斋，乐安县李家桥（今广饶县大王镇李桥村）人，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生。明末诸生。痛心于明亡，遂弃举子业，专肆力于诗古文词，“立志坚隐，即天荒地老不复萌仕宦意。”隐入青州法庆寺内读书，时人将李焕章与寿光的安致远、诸诚的李澄中、安邱的张贞合称“青州四大家”。

蒲松龄《聊斋志异》有李象先則：

李象先,寿光之闻人也。前世为某寺执僧,无疾而化。魂出栖房上,下见市上行人,街有火光出颠上,盖体中阳气也。夜既昏,念房上不可久居,但诸舍暗黑,不知所之。唯一家灯火犹名,飘赴之。及门,则身已婴儿。母乳之。见乳恐惧；腹不胜饥,闭目强吮。逾三月余,即不复乳；乳之,则惊惧而啼。母以米间枣栗哺之,得长成。是为象先。儿时至某寺,见寺僧,皆能呼其名。至老犹畏乳。

异史氏曰：“象先学问渊博,海岱清士。子早贵,身仅以文学终,此佛家所谓福业未修者耶?弟亦名士。生有隐疾,数月始一动；动时急起,不顾宾客,自外呼而入,于是婢尽避；使及门复痿,则不入室而反。兄弟皆奇人也。”

顾炎武，本名绛，乳名藩汉，别名继坤、圭年，字忠清、宁人，亦自署蒋山佣，明朝南直隶苏州府昆山（今江苏省昆山市）千灯镇人。南明败后，因仰慕文天祥学生王炎午的为人，改名炎武。因故居旁有亭林湖，学者尊为亭林先生。明末清初的杰出的思想家、经学家、史地学家和音韵学家，与黄宗羲、王夫之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儒”。

譎觚，即《譎觚十事》，顧炎武撰。

（按《晚村文集》卷二《與黃太沖（宗羲）》云：“自越中來者輒言太沖有《與呂用晦（留良）書》，而某竟未之見，何也？是借題作一篇好文字耳。”）

註，《晚村文集》，呂留良撰，吕留良又名光轮，一作光纶，字庄生，一字用晦，号晚村，别号耻翁、南阳布衣、吕医山人等，暮年为僧，名耐可，字不昧，号何求老人。浙江崇德县（今浙江省桐乡市崇福镇）人。顺治十年应试为诸生，后隐居不出。康熙间拒应满清的鸿博之征，后削发为僧。死后，雍正十年被剖棺戮尸，子孙及门人等或戮尸，或斩首，或流徙为奴，罹难之酷烈，为清代文字狱之首。吕留良著述多毁，现存《吕晚村先生文集》、《东庄诗存》。

黄宗羲，字太冲，一字德冰，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梨洲山人、蓝水渔人、鱼澄洞主、双瀑院长、古藏室史臣等，学者称“梨洲先生”。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

參觀章實齋（学诚）《丙辰劄記》云：“顧寧人（炎武）著《譎觚》，人以為笑，不意一百十年來，此風盛行，飾無為有，誣人炫己，殆於齊人之誇富貴，雖妻子不可使之聞矣。余少長在外，晚歸鄉里，鄉人以其所著倩人序跋，則其先往往已有人為題品，所題者則有‘向與章實齋典籍言之有合’，或云‘向與章進士實齋反復辯難，實齋服膺余言’，甚至言‘章實齋請正于余’，其實全無影響。”又按李象先名煥章，有《織齋文集》八卷，致亭林書不見集中。《池北偶談‧談異》記邵士梅條謂李能憶三生事。參觀五一四則《龜山集》卷六《荊公神宗日錄辨》，《全隋文》卷二十賀若弼。】

按，章学诚，原名文镳、文酕，字实斋，号少岩，会稽（今浙江绍兴）人。

劄記，同札記。

《池北偶谈》又名《石帆亭纪谈》，共二十六卷。王士禛撰。

邵士梅，字峰晖，山东济宁（今济宁市）人，顺治十六年（1659）进士。王士禛《池北偶谈》、陆次山《邵士梅传》均载其生平，并详述与其妻三世为夫妇的传闻。《聊齋誌異》亦有邵士梅條目，易見不錄。

《龟山集》共四十二卷，宋杨时撰。杨时晚年隐居龟山，学者称龟山先生，故以其名結集。

贺若弼，复姓贺若，字辅伯，河南洛阳人，鲜卑族。北周隋朝时期名将，北周金州刺史贺若敦之子。出身将门，少有大志，擅长骑射，博闻强识。初仕北周，追随齐王宇文宪，封当亭县公。跟随韦孝宽平定淮南地区，封襄邑郡公。隋朝建立后，拜吴州总管，参与隋灭陈之战有功，拜右武候大将军，封上柱国，进爵宋国公。自恃功高，心生怨怼，为隋文帝所疏远。大业三年（607年），以诽谤朝政之罪，为隋炀帝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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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風字硯銘》：“其碎也適然，其成形也宛然。因其已然，乃似本然。問所以然，莫知其然。此之謂自然而然。”《天然荷葉硯銘》：“作荷葉形，而不甚肖。畫竹似蘆，倪迂（瓒）之妙。”

按，疊韻八然，渾然而然。

倪瓒，初名倪珽，字泰宇，别字元镇，号云林子、荆蛮民、幻霞子；江苏无锡人，元末明初画家，诗人。擅画山水和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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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懷玉《亦有生齋集詩》卷十四《紀尚書昀拙於書皆門下士代寫同年伊比部秉綬輯其硯銘草稿裝之成冊次韻題後》。尚鎔《持雅堂詩集》卷四《讀紀文達公遺集》：“誰言北士等槌鈍，紀公利與神錐同。（中略）公詩本從玉谿（李義山）入，舞雪何乃如回風。文無一字不典雅，却似萬色雲霞空。”】

按，赵怀玉字亿孙，号味辛，又字印川，晚号收庵，江苏武进人。生于清高宗乾隆十二年，卒于宣宗道光三年，年七十七岁。著有《亦有生斋文集》五十九卷，续集八卷并行于世。

伊比部秉綬，伊秉绶字祖似，号墨卿，晚号默庵，清代书法家，福建汀州府宁化县人，故人又称“伊汀州”。乾隆四十四年举人，乾隆五十四年进士，历任刑部主事，后擢员外郎。嘉庆四年任惠州知府，因与其直属长官、两广总督吉庆发生争执，被谪戍军台，昭雪后又升为扬州知府，1802年（嘉庆七年），伊秉绶54岁时，因父病死，去官奉棺回乡，扬州数万市民洒泪送别。62岁病逝后，扬州人为仰慕其遗德，在当地“三贤祠”（祀欧阳修、苏轼、王士祯三人之祠）中并祀伊秉绶，改称“四贤祠”。在任期间，以“廉吏善政”著称。伊秉绶喜绘画、治印，亦有诗集传世。工书，尤精篆隶，精秀古媚。其书超绝古格，使清季书法，放一异彩。隶书尤放纵飘逸，自成高古博大气象，与邓石如并称大家。

比部，明清时对刑部及其司官的习称。

尚镕，字乔客、宛甫，江西南昌府南昌县人。乾隆五十年七月初五日生，道光十五年卒。遍游湖、湘、吴、越等处。后客河南，历主三山、聚星、崇实书院。镕著有《持雅堂诗文集》十卷，《史记辨正》十卷，《三国志辨微》三卷等。

槌鈍，《晋书·祖纳传》：“君汝颍之士，利如锥；我幽冀之士，钝如槌。持我钝槌，捶君利锥，皆当摧矣。”

公詩本從玉谿入，舞雪何乃如回風。前者昀自薄義山，已覺可哂，不意宛甫所見略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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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出差，途中意外负伤，所幸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