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笑

读明代田艺蘅的笔记《留青日札》(上海古籍1992版)，点校说明称“田艺蘅，字子艺，钱塘人...生卒年月不详”，然而前面一页田子艺的自画像左侧就写着八个大字“甲申 戊辰 甲戌 己巳”，便是作者的八字，明明已经精确到了时辰，可是点校者竟然熟视无睹。翻过这一页的背面，也就是与点校说明脸贴脸的一页，是田子艺写的《自赞》，其中附诗一首有“四十九岁事知非”之语，落款时间为“大明隆庆六年壬申，季春九日”，同样可推出他的生年，同前面八字里面的甲申年(1524)，而且细心的话可以发现“季春九日”刚好是他的生日。
到期刊网搜索到一部《田艺蘅研究》，是浙大的硕士论文，里面的《生卒年考辨》部分也有上述两条文字，但未免语焉不详，他的首要证据，则是来自于田子艺文集中一首《哀母》的四言诗，“甲申季春，九日之巳。伯氏梦征，举余小子。寝我以床，弄我以璋...”，前两句同样是将出生时间精确到时辰。只是论文作者为何没有重视画像语与《自赞》那么明显的自述文字，而用了难找且略晦涩的诗句作为第一证据，我有点不能理解。
再看田子艺的卒年，四库总目以及众多文学家辞典更是笼统到“隆庆前后在世”，《田艺蘅研究》也没有考证出来，论文作者根据王祖嫡所作的《田子艺六秩寿序》，此为万历十一年(1583)，并说这是他见到的关于田子艺的最后记载。我只能说这个论文作者读书太少了，比如我手头这本冯梦祯《快雪堂日记》估计就不在其阅读范围内。根据不完全统计，《日记》中关于田子艺的记载有8次，分别是：
万历16(1588)
12月10日——冯收到田子艺的书信。
12月12日——中午冯与田子艺饮酒至大醉，晚上二人凭栏同看烟火。
万历18(1590)
2月26日、28日——冯与田子艺游岳坟至三桥，并饮酒桃花之下。
3月8日——田子艺找冯索书并给冯看他的诗。
9月15日——冯得田子艺书信，并归还田的《路史》。
10月11日——冯得田子艺书信。
以上所列时间说明万历十八年田子艺还活着，要比《田艺蘅研究》作者见到的晚7年。而《日记》中最后一条则是万历23年(1595)的八月初一日：
“汪生持田子艺所辑《风雅总逸》乞序，盖先生之意，出先生手校，有跋语，令人慨叹，今安得有如此人！”
从口气看田子艺此时已经去世一段时间了，而后《日记》中再无关于田子艺的记述，所以田子艺应该是在1590至1595间去世，冯氏《快雪堂集》中确有冯给田子艺的十多封信，但是田子艺的文集则多数为早期的诗文，暮年的文章则找不到一篇，田子艺的卒年只能详细搜索与其交往的晚明人的文集中的墓志铭、祭文、序、记、题跋、书牍、家谱以及种种杂文笔记，而且不仅是题目与田子艺有关的那些，很可能A给B的某封看似无关紧要的信就有一二句提到田子艺的去世。
另外《田艺蘅研究》中还提到田子艺父亲田汝成的生卒年问题，常见的说法是(1503~1557)，而另一本明代的传奇文献颠覆了这个出生年，因为这本书叫《三命通会》，收录了田汝成的八字——“田汝成提学，辛酉 庚子 壬辰 癸卯”，辛酉年为1501年而不是1503。论文作者又根据《田叔禾小集》中蒋灼嘉靖42年(1563)的序言，推断田汝成在1563年还活着。我认为是田汝成的卒年应该是可以找到的，只是要翻阅大量资料，看论文作者的参考文献，对年谱来说最为关键的明人别集却不到10部，难怪如此了。
综上，阅书不多，想做年谱，岂不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