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26
我和朋友聊天到凌晨三点,我又想记下与她的一些对话。
谈论到暴力、暴戾、以及冰冷的无机质的冷漠。说前两者都是容易放任自流的东西,不经意的瞬间就会暴露;而后者高级,往往也少有人拥有这样的冷漠,重点是在于“无机质”,是近乎于发着泠泠冷光的冰冷钻石。
中途看了一篇她推荐的文字,被里面一句“月亮像是疯了一样从窗口咯吱咯吱地爬进来,黏在我身上”触动。我说自己喜欢跟月亮有关的一切意象,但是是残忍的那一种,不是什么单纯的美丽月光,是很绝望的东西。
她说“我连月亮照古人照今人那种客观无言都不想要”。
我说因为它是坏东西,它好蛊惑。月亮在我的想象里就是月球旅行记里那样,长着眼睛、被插了望远镜,诡异凶恶。
她讲自己去年一个人住在山上的时候,因为总不拉窗帘,睡觉时候就看着月亮,它特别亮特别近,爬升速度惊人,总感觉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和她说这些,让我想起小时候某晚打地铺睡在木地板上,半夜醒来看到硕大的橘红色的月亮,被吓得不行。
然后她突然说:“每次和你达成共识就会觉得很爽很喜欢你,但如果说出口你肯定也会回说喜欢我,我觉得那不然就不必要说。大家爱的都是一个‘仿佛’,是感觉悄悄躲进某个具体的人,而不是某个人天生来当我的恋人,这么一心一意的爱好像笑话。”
“感觉自己喝酒纹身抽烟其实也是在期待,但知道现实生活中这样做只会让家人朋友困惑和揪心,就很没意思,会缩回去。如果不去想,不去蠢蠢欲动,就不会感到那么多限制。周遭人对我的限制来自于我自己,来自于我的欲望。谁的爱都不能满足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满意。这样的苦恼好徒劳无功。”
想想看我也是这样,很多时候我厌恶自己突然亢奋多言,拉着别人说话、不停叫别人的名字,也就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而已,因为自己有所期待。但冷静下来后又觉得那样的行为很愚蠢,感觉自己恶心。我明明是想成为“不麻烦别人别人也不要来麻烦我”的那种人,却又刻意去引起对方注意。好恶。
话题又跳到别的地方,说到“可能性”。
网络时代,大家无非都还在探讨可能性。
“但其实可能性是看不完的。”她说,可能性本身可能有很多重大的意义,比如sensitive questions,freedom of speech。但可能性对于自身的效果真的很小,因为你只是看见而不是真的体验。而看见,对于一个个体来说,是迷惑更多还是指引更多呢。
我说对我而言是痛苦。只能看到而不能体验就是痛苦,而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痛苦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看得越多、就越会怀疑自己之前经历的东西,无法判断两者谁优。陈旧的思想被冲击,没法做出选择所以痛苦纠结。更多是因为我自身认识还不够吧,我还没有塑造起自己会坚持认定的东西。
她告诉我,不是每次冲击都要确实去做些什么,可以记着然后对比,但不一定要选择。
又说起“痛”。我说我好像总喜欢轰轰烈烈、撞得支离破碎的那种,爱也好恨也罢,总之玻璃吞下去喉咙被划疼才觉得爽。
她说自己以前也觉得留下痛很了不起,主观作恶的人很硬气,相互作恶更痛快。但实际生活中(不是文学作品),这样的恶,一是没必要,二是发现长久的爱和长久的痛实际上都是后台程序,大家有空时才会想想。只占百分之、千分之时间的事情和人,真的有想象中那么畅快和盛大吗。
我说所以觉得自己是小学生。很幼稚,谁让我痛我就要让谁痛,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就靠文字做到,借由虚拟的人物去发泄,看到别人的反应,就会有报复的快感。
莫名其妙又聊机器人三定律。她推荐我看阿西莫夫。“人类搞不好也有三大定律,我们和身在其中的机器人一样察觉不到,无法改变也无法违抗。”她这么说。
我说我害怕,不知道是因为它们像我还是我像它们,总之就莫名恐惧。
然后她给我讲银河帝国第十二部,给我过激剧透。“地球人坚持自己开拓而不用机器人的原因是只有实践可以保存我们作为人的本质。人形机器人也去实践,也去上升到认识、再反馈到实践,不就和人一样了吗。现在没有问题是因为它们没有直接实践,它们脑子里的初始机能是人给的,人是自己挣的,如果某天机器人也自己挣,那就玩完了。人类不实践而滥用思维传输技术的话就是在丧失作为人的本质。”
我只能呆呆应和,感谢她又帮助我清理了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