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欧洲》摘录二
种族歧视绝对不是西方人的专利,中国的大汉民族要搞起歧视来,比谁都不差。 不同的是,以前,我们自认是最优秀的民族,异族非番即蛮。现在,我们接纳了白种人的世界观:先进的白人高高在上,肤色越深,层次越低。中国人自己,就在白黑两极之间。 对于肤色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其他亚洲人,我们没有兴趣——有谁谈印尼的文学?有谁注意印度的发展?但是,一旦西方人开始“炒”印尼文学,或印度的发展,我们马上就会跟进。你相信吗? 电视,就许多方面来说,和尼古丁、酒精、大麻烟一样控制人的心智。 更难得的,是居民竟然能够将这种批判诉诸行动,集体来封锁电视。当一个人抱怨电视节目水准低落,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个人,当一万四千个人起而“罢视”,就变成电视企业不敢轻视的力量,这个力量因而保障了渺小的个人,给予他尊严。 或者曾经有个中国人热切地告诉她,中国是如何如何地与天地为一体,她显然不知道洞庭湖三十年来缩小了一半,也不知道这五年来,中国大陆的森林面积每年减少两千多万亩,更不知道台湾的人日日在呼吸污染的空气,在几近“死亡”的河流中捕捉含金属的鱼;山林缺少水土保持,年年闹水灾……
每个人都有自己版本的小叙述,和其他人不同,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一个游戏规则:他必须容忍别人的叙述,如果他希望自己的叙述被容忍。
好几代人,就在一种统治者所精密编织的价值结构里成长。相信“党”的正确,因此我们不习惯政治见解的分歧。相信国家的崇高,因此我们不允许任何人对“国家”这个概念有不同的认知。相信民族的神圣,因此我们不原谅任何对民族的不敬。相信道德的纯粹和理想的必要,因此我们不容忍任何道德的混沌以及理想的堕落。 尔爱其羊,吾爱其礼” 今天我们看见的巴黎雍容美丽一如以往,是因为,占领巴黎的德国指挥官在接到希特勒“撤退前彻底毁掉巴黎”的命令时,决定抗命不从,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住一个古城。 所谓“迷信”,不过是在无可奈何中面对茫茫世界的一种自救方式,为无法理解的宇宙寻找一个能安慰自己的一套密码检索。 有些社会结构适合文化的发展而有些结构会造成文化的停滞。连年战争屠杀或是长期的独裁暴政对文化所可能带来的伤害,历史里有太多明显的例证。龚自珍所看见的19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就是一个因为集权控制思想到极致,整体国民创造力被侏儒化到了连盗贼都没有创意的地步。 英格哈特所主持的“世界价值观调查”,说明了文化对经济发展和政治制度的影响:文化价值观上愈重视个人自主和多元开放的地区,经济力愈强大;愈强调集体意识、国家或宗族权力的地区,愈是穷困。 文化,或者说,艺术,做了什么呢? 它使孤独的个人为自己说不出的痛苦找到了名字和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