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广州海事录——广州行商颜氏磊园的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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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行商颜氏磊园的盛衰
“洋舶通时多富室”,清初屈大均这句诗,概括了洋舶时代广州富室兴起的盛况。在当年诸多富室中,名列前茅的颜氏家族尤其显赫。承接父兄辈开创的业绩,富二代更富了。颜瑛舍、泰和行、磊园,犹如一张三联式名片,享誉华洋两界,有口皆碑。本文立意从磊园的盛衰看颜氏的家变,既不是单纯说园,也不是单纯考史,而是力求在两者的相互关照中梳理十三行一段旧闻,为洋舶时代广州独口通商添补一点文化纪事。
现存的磊园历史资料不多,完整的只有两篇,即颜嵩年的《磊园记》和陈湘舟的《颜氏园百韵》,前者多状物叙事,后者多怀旧抒情,一实一虚,胜似园谱。其文献价值无可取代,特附录于后,以便查阅。引用时略称《记》和《韵》,去繁存简,读者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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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磊园的起源和景观
广州行商颜氏家族,源出福建晋江,明末入粤,落籍南海。自颜亮洲(号绰亭)始,弃儒经商。雍正末年,创泰和行,商名“德舍”,靠与来广州贸易的丹麦亚洲公司和瑞典东印度公司供销货物发家,随后又称为英国东印度公司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要供应商,获得上述西洋四国留粤大班的信任。连年获利,遂成富室,居于公行前列。乾隆十六年(1751)亮洲殁,长子时瑞(号书巢)接手经营泰和行,商名“瑞舍”。他大力开拓货源,更新经营方式,直接到丝茶产地下单订货。1751 – 1762年,丹麦16艘洋舶的货物总量,34%是由瑞舍提供的。乾隆二十八年(1763),瑞舍病亡,二弟时瑛(号肇斋)接掌泰和行,商名“瑛舍”。继父兄之后,他大力扩充行务,将颜氏家业推向新的高度。1763 – 1772年,瑛舍提供丹麦16艘洋舶的货物,占总量44%,超过了其兄在世的规模。
富室难得休闲,磊园是泰和行老板的安乐窝。从颜氏的发迹史看,无论经商还是造园,都类似一场接力跑,可谓两代三人步步高,最后才从悬崖跌入低谷。德舍是泰和行的创始人,也是磊园的第一代园主。他致富后,“从一位从事外洋贸易的富商杨氏遗孀手中购得园林巨宅一所,位于绣衣坊不远的十八甫,遂名为磊园。”①后经瑞舍、瑛舍兄弟扩建重构,这座半废的市园才成为西关的名园。下面分列三项,就园名涵义、园林格局及其对民俗的影响,试作简略的解释。
第一, 园名涵义 《记》云:“中多磊英石为山,故名。”《韵》云:“嶙峋垒石冈(故名磊园)。”监生出身的德舍如此嗜石,也许与孤寒的家世有关,对“石不能言最可人”(陆放翁句)未能忘怀吧。构园所用石材,有英石,也有蜡石,都是就地取材的。据《广东新语》卷五,可知英洲为奇石之薮,“其大者土人尝载至五羊,以轻重取值。使工层垒为山,连皴接笋,参差相配。卧者为嵩,立者为华,坐者华而行者岱。千岩万壑,磴道周迴,错植花木其际,宛若天成,真园林之玮观也。英石之外有曰蜡石,以黄润如玉而有岩穴峰峦者为贵。”可知,磊园以石为特色,也是继承广州“园林之玮观”的历史传统。
第二, 园林格局 《记》云:“仲伯肇斋公时瑛继先业,承充洋商,广交游,矜气谊,好画工诗,将先人故园增其廓式,令画工黎光因地布置,先绘全图,用纸竹扎成,然后大兴土木。落成后,景致幽雅,无一凡俗。”磊园大举重构,是在瑛舍主持下进行的。设计人“画工黎光”,南海布衣,能诗能画,是乾隆年间岭南造园高手。(汪兆镛《岭南画征略》卷三)他先画出图样,制成模型,让园主按视觉效果修正审定,可谓郑重其事了。《记》云全园十八境,虽未逐一标示,只提及始境和止境两处。但从南到北的总体布局,包含“无一凡俗”的建筑系列,则历历在目:(一)四箴堂(二)辉山草堂(三)桃花小筑(四)遥集楼(五)倚红小阁(六)留云山馆(七)一瓣厅(十)自在航(十一)跃如亭(十二)临溯书屋(十三)海棠居(十四)留春亭(十五)静观堂(十六)理塞轩(十七)酣梦庐。其创意在于“静观其中,游园如梦”,颇具人文气息。
第三, 民俗影响 清代广州民间有一种丧家为死者焚送阴宅的礼俗,是模仿颜氏家住为德舍举丧时的做派:“曾命工照所居磊园纸扎焚之,会城丧家焚阴宅自此始。”(颜嵩年《越台杂记》卷三)德舍“弃养”于乾隆十六年(1751),封茔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正当泰和行全盛之时。据荷兰东印度公司留粤大班1772年12月11日记述:
瑛舍的父亲老德舍今天被下葬了。他是在十六年前(引者按:应为乾隆十六年)去世的,但是今天他和两年前去世的妻子合葬一处。他的墓地造价一万两白银,出席下葬仪式的超过一万五千人,光轿子就大约有一千顶。②
德舍的墓园位于白云山麓,如此惊人的耗费和排场,当然是难以为继的。物极必反,1772年成了颜家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仅仅过了七个年头,泰和行就破产了,磊园也被变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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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宴乐之堂和雅集之所
在颜氏的商业王国中,磊园堪称业绩工程,既是宴乐之堂,也是雅集之所。
以石为特色的磊园,本来是以静为基调的,故置“静观堂”坐镇中央。《记》云:“静观堂在园之中,高广为冠,四面皆池,设朱栏木梁,以通往来,乃嘉会之堂也。时城中各官宦皆悉此园美观,常假以张宴,月必数举,冠盖辉煌,导从络绎,观者塞道。登门自桃花小筑,一路结彩帘,张锦盖,八驺直达堂阶,主人鞠躬,款接大吏,握手垂青。宴时,架棚堂前,演剧阶下,弄戏法,呈巧献技,曼衍鱼龙,离奇诡异。堂中琉璃璎珞,锦缎纱橱,徽徽溢目;檐前管龠之音,曲拍之声,洋洋盈耳。日晡,大吏旋车而散秩。闲曹又欲卜夜,请继以烛,主人素慷慨,亦欢欣优礼。”由此可知,静观堂已变成广州官宦“假以张宴”的免费会所,被赋予两项奢靡功能:宴会厅和娱乐场。“月必数举”,夜以继日,俗气弥漫其间,静气随之消散。如按《韵》的说法,此堂已不折不扣走向“静观”的反面了:“前宵车马客,继晷管弦觞。被地猩红罽,熏炉鸭绿香。步檐珠作络,舞树锦为障。鼎食罗珍错,时馐杂芥姜。”据此描述,颜氏显然有家厨也有家班,以适应“张宴”和“演剧”的需要。
除应酬大吏闲曹之外,文人骚客也是磊园嘉宾,雅集之所就在“海棠居”:“有海棠二、玉兰一,余花绕砌。主人与诸文士雅集之所。李南涧、冯鱼山、李载园、张药房、黄虚舟、黎二樵、吕石帆、冯箕村、吴竹函、陈季常诸君子,时相过从,煮酒联吟,殆无虚日。”不难设想,海棠居尽管高朋满座,有诗友,有酒友,却未必有诤友。在如歌的岁月中,谁会给磊园园主输入忧患意识呢?至于陈湘舟《韵》里的诗句:“激流思勇退,良贾合深藏”,那无非是失去告诫作用的挽歌,“慷慨”的主人颜瑛舍已经无缘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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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颜家破产与磊园没落
在清代广州洋场上,行商借欠外商货款,称为“商欠”。犹如炸弹,一旦引爆,就会导致倾家荡产。颜氏的悲剧,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据广东巡抚李侍尧奏:乾隆四十四年(1779)九月,“有英吉利国土名文打剌沙船一只,船主名宾敦顺带港脚鬼子番禀一封,内称广东行商欠夷人银两甚多,求著行商还回。当传谕各国夷商大班传询,据称本国王吩咐不许放债,有违天朝禁令,二十年来俱是年清年楚,并无私相借贷之事。或我国港脚不肖鬼子,携带番银来广偷放私贷,亦未可定。随据大班等报开,放债鬼子共十一人,泰和行颜时瑛欠夷人本利番钱一百三十五万四千余圆,裕源行商张天球欠夷人本利番钱四十三万八千余圆。”奏文所谓“港脚不肖鬼子”,即英属印度的“孟买巴斯商人”。他们“来广偷放私债”,成了东方的金融巨鳄,臭名昭著。《记》中含糊其词的“怨家暗陷”,或与此事有关。
又据乾隆四十五年刑部奏议,“抑体皇上绥柔远人至意,按其根本,照例加一倍息追还。将颜时瑛、张天球革去原捐职衔,依例交结外国诓骗财物,发边远充军。所有资材、房屋交地方官悉行查明估变,除扣应完饷银外,俱付夷人收领。”(《粤海关志》卷二十六)
颜瑛舍乾隆四十五年流放伊犁,五十七年死于戍所。寄柩西安四年之后,才由儿子斯绣移棺回粤,葬于大北门外。一代巨商,身后别无他物,只遗留一首悲怨交集的“塞外怀内”诗:
老大悲歌枉自怜,瞻云盼月奈何天。
无边落木随风下,不断离情似水连。
黄鸟不传丹凤诏,青鸾空寄锦麟笺。
归期有待宜珍重,勿费金钱卜岁年。
(颜嵩年《越台杂记》卷二)
这首“老大悲歌”,当应作于瑛舍流放的后期。其中第二联显然是套用杜甫七律《登高》的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流露自己的塞外悲秋之意。他叮嘱老妻“珍重”,情调犹如“临纸呜咽,情不能申。千万珍重,珍重千万!”(元稹:《莺莺传》)可见,这位破落的广州行商,在褪尽荣华之后尚存一点儒商的本色。
至于瑛舍惨淡经营的颜氏磊园,当然逃不脱估变易主的命运,最终落入行商巨富伍秉鉴之手。道光初年,仍存“磊园”旧名。随着十三行的没落,这座广州的百年名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颜家巷”路牌供后人凭吊。历史已经远去,如今十字街头的匆匆过客,未必还会对磊园的盛衰怅惘低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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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黄国声:《十三行行商颜时瑛家世事迹考》,《中山大学学报》1990年第2期,第86页
②范岱克:《颜氏家族——1734-1780年间的广州商人》,《澳门文化杂志》2005年冬季号,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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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颜嵩年,《磊园记》:
磊园在城西十八铺,先曾祖故宅也。弃养后,仲伯祖肇斋公时瑛继先业,承充洋商,广交游,矜气谊,好画工诗,将先人故园增其式廓,令画工黎光因地布置,先绘全图,用纸竹扎成,然后大兴土木。落成后,景致幽雅,无一凡俗,中多磊英石为山,故名。冯鱼山、李南涧及张、黄、黎、吕皆有诗,而陈湘舟缬芳《磊园百韵》为尤详,见《岭海诗钞》,不但甲西园,且甲羊城矣。辟十八境,一时巨观。从叔祖雨亭常博时普曾有《磊园感旧诗》,仿辋川故事,缀以短章,感慨系之矣。眷宅前厅为四箴堂,吾族远宗复圣,故取“四勿”之旨署之。堂东为辉山草堂,阶前叠蜡石作山,温润如黄玉,人皆奇之。草堂之东有小径,曰“桃花小筑”,由径而北数十武至“遥集楼”,进院第一境也;面北与“静观”相对,楼上贮古今书画、金石玩器,凭栏远眺,一园景色归焉。楼东由复道至倚红小阁,阁旁环植花木,有飞桥一道,连接英石假山。日曛时,阁上红墙与晚霞掩映,突出众绿之上。阁前一路假山,峰峦向背,岩洞幽深,皆以英石垒成,玲珑臻妙。山腰为“留云山馆”,李南涧司马文藻《寄张药房诗》云:“磊园曾共到,泉石最怜渠”,盖指此也。山馆下为松径,一带青松,前临水,后依山,至山尽而止,远望竟忘城市中地。由松径度石梁,建厅如莲花瓣样,扁曰“一瓣”。园之北畔塘坳造一船,不能动,名曰“自在航”,悬白沙子书一联云:“不作风波于世上,别有天下非人间。”航北为箭道,道之东树侯设鹄,覆以亭,名“跃如”,文士聚会、集射于此。射毕,各有胜负,登自在航,奖功浮白,弦歌以侑之。由箭道西行,至临溯书屋,厅事三椽面南,于此讲经会文,西席课其功。上层为藏书阁,环书三十六架,东西耳室,肄业者起居焉。书屋前通一门,至此为“海棠居”,有海棠二、玉兰一,余花绕砌,主人与诸文士雅集之所。李南涧、冯鱼山、李载园、张药房、黄虚舟、黎二樵、吕石帆、冯箕村、吴竹函、陈季常诸君子,时相过从,煮酒联吟,殆无虚日。居南为留春亭,在遥集楼西畔,环栽梨柳,亭之联云:“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春。”(晏殊诗,“春”字原为“风”)自亭东行,过静观堂,堂东为理塞轩,前后临莲池,左右辟大牗,种葡萄环之作帘幕,实时如贯珠,日光漏处,红绿相映,夏日迎凉,炎熇之气不染。园内荷塘湾曲环绕,名“碧荷湾”,东岸在留云山馆,西岸在留春亭。前有二小舟,花时,命两小鬟扮采莲女,戴草笠,绸檐青纱,衣素纱裳,系紫绣带,着红公鸡鞋,操柁登舟,一自东岸出,一自西岸出,二舟相遇则歌。采莲毕,左臂负笠,右手拈花,赴自在航献主人,犒以饼饵,仍自两岸舣舟而退。园之极北为“酣梦庐”,中设一榻,需用之物悉备,地幽静,游人罕到止境也。其静观堂在园之中,高广为冠,四面皆池,设朱栏木梁,以通往来,乃乐嘉会之堂也。时城中各官宦皆悉此园美观,常假以张宴,月必数举,冠盖辉煌,导从络绎,观者塞道。登门自桃花小筑,一路结彩帘,张锦盖,八驺直达堂阶,主人鞠躬,款接大吏,握手垂青。宴时,架棚堂前,演剧阶下,弄戏法,呈巧献技,曼衍鱼龙,离奇诡异。堂中琉璃璎珞,锦缎纱橱,徽徽溢目;檐前管龠之音,曲拍之声,洋洋盈耳。日晡,大吏旋车而散秩。闲曹又欲卜夜,请继以烛,主人素慷慨,亦欢欣优礼。由是肇斋之名益著,此乾隆己亥已前事也。庚子,被怨家暗陷坐事发遣,封变充公,一市伤之。后凡再易主,踵事增华,而旧日雅观荡然无存,今归伍紫垣方伯。抚今追昔,不胜乌衣巷口之感。记中悉本雨亭叔祖小序,□缕书之,以示后人。
此记可刻之,分送各房,俾知先世名园。
(录自《越台杂记》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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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
陈湘舟,《颜氏园百韵》
绕阁苏青墓,周园嫩绿塘。华灯迟月落,水荇带星光。迤逦栽松径,嶙峋叠石冈。楼台朝倒影,亭馆远相望。细草绵芊发,林花次第芳。避人鱼乍跃,出谷鸟斯翔。逸兴差无闷,欢游际有庆。可怜文字饮,谁爱阮嵇狂。白眼看天阔,青衫曳地长。前宵车马客,继晷管弦觞。被地猩红属,熏炉鸭绿香。步檐珠作络,舞榭锦为障。鼎食罗珍错,时馐杂芥姜。太平分岳牧,陟降会衣裳。既见纷花悦,还安德谊常。周旋光禄宅,遥企鲁公乡。秉烛游桃李,藏春富劈疆。恂恂儒者似,落落大家方。留客频投辖,畸人半处囊。元龙床上下,伯乐马骊黄。我辈论交地,先公画影堂。乃兄坛坫宿,群季遏封行。荏苒皆双鬓,浮沉数野航。夙怀殊悒鞅,今雨怅微茫。拜揖腰难折,趋迎臂莫攘。激流思勇退,良贾合深藏。廷尉门罗雀,将军第卧枪。所因文未坠,犹记道能昌。百里遵骐骥,千金耻橐装。怀宁歌五袴,在疚乏舂粮。马齿徒加长,牛刀试愈钢。累人余闵叔,弃学嗣陈相。聚散应难必,寒温尚未遑。山林朋友乐,游侠少年场。握槊红裙队,弹琴锦瑟傍。笑言纷哑哑,来往太穰穰。河满才人孟,玲珑小妇商。夜寒争半臂,酒罢解明当。眷彼温柔老,翳谁感慨伤。几希宁暴弃,些子或存亡。五十当闻道,初爻戒履霜。匪诗书发冢,惟芣苢倾筐。肉食从来鄙,田芜渐就荒。好为真率会,言年永丰坊。淡泊尝鸡肋,盈虚视蟹匡。莺花娇退士,云水礼空王。六凿为功赘,三刀入梦祥。昔游同轨辙,前道等秕糠。胸次存春盎,居停待夏凉。占星还聚并,听雨又连牀。北面犹思健,南方俟问强。优游林下有,惊悸梦中忘。扫径延求仲,书屏警子将。偃风看绿草,厄闰叹黄杨。物固齐难得,心何用不藏。周官司马法,小雅甫田章。夸矣谈天衍,铿然击磬襄。十禽羞诡遇,三命仰循墙。累黍吹寒律,分阴度夕阳。江山游目到,夷险易心详。谀者诬嘉树,饥人氐翳桑。色非谈虎变,足为画蛇忙。傀儡鱼龙戏,樱桃粉黛妆。宵行惊熠耀,九转妙蜣螂。黯爱乌衣燕,劳哀赪尾鲂。何增怀古兴,即大立身防。勉善如登木,闲邪似探汤。晏安诚厚毒,仁义岂将戕。端木方云达,申枨未是刚。学优从政见,德立令闻彰。家食烹葵藿,科名策茂良。邱园宣室召,龟筮丈人当。武库封樗里,中山将乐羊。始因贫贱累,终取事功偿。剑啸雷初殷,鸡鸣夜未央。授餐还适馆,招我且由房。客有谈铅汞,时当问稻粱。出山泉始达,于沼釜频湘。柳底矜分座,春波感逝梁。蓝苕新翡翠,汀渚野鸳鸯。杂佩都人士,明诗美孟姜。长贫陈孺子,未老杜秋娘。新故分缣素,差池复颉顽。凭舂贤尚尔,魔境事何妨。黑白驰双卫,东西置两厢。散花归丈室,题壁疥回廊。此地多君子,于余偶首倡。后来薪渐积,佳境蔗余浆。淅米亲危爨,吹笙审涩簧。春虽饶反舌,天只听圆吭。蝙蝠徒交讼,蜉蝣不自量。桂森潜有蠹,窳落扣无瓤。顾菟工营窟,哀牛老服箱。未除喉里辣,奚补眼前疮。喜识惟元叹,贻讥少惪璋。一篇深致意,三益总颓唐。鲁亥存鱼豕,妃豨叶些羌。佣他镌石手,遗此辋川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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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碎碎念:

上图即为文中提及的颜家巷。
上小学时,每天放学坐巴士回家都会路过,当时就觉得出奇,为什么整条蓬莱路上十几个巷口,单单只有这条颜家巷的巷口特别气派,其他的,都是普通的铁牌路名,没有类似的石门。不过当时年幼,也只是止于好奇而已。随着升学搬家,蓬莱路也渐渐不是每天的必经之路了。
早几日翻书偶得,大概那巷口石门就是往日富贵荣光的点点残影了吧。
冒着雨就出门,在巷口留影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