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焦虑的梦
一场记忆在雨中开始。 傍晚,在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聚会以后,她随同伴们一起离开。走到十字路口,同伴们停下脚步,几个向右拐,一个家在附近。随行的一个问道:“我们都到了,你往哪走?”,她微惊,竟剩自己一个了。街道,陌生、荒芜。她以一贯无所谓的口气说:“我也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路口。”随口张来的瞎话,一种习惯性的自我伪装,只是假装的坚强罢了。前面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她看着同伴一个个离开。 天色渐沉,乌云涌动。她一边漫无目的走,一边愤愤然诅咒着天气,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和愤怒,当第一雨打在她身上时,她害怕跑了起来。经过一条没人的街,穿了路边绿化,她凭着直觉和本能往没有路的方向跑。 一条静谧和荒凉的小路边有个公交站牌,泥土坑坑洼洼,漫长的小路延伸到尽头。小路边的树林苍绿和繁盛,没有人烟。她站在站牌下躲雨,目光急切在牌子搜寻。雨啪啪打在树上,牌子上,回荡着轰鸣的声响。牌子两个车次,712和758。她要去哪里?该死,她居然忘了要去哪里?今天出门不是带了伞了吗?她记得包里一直放着一把遮阳伞,这破伞每次都要极废力地撑开,重又大。翻开包一无所有,她嘴里又碎碎念叨,猪脑子嘛?这个笨蛋!天色终究黑了,在没有路灯的站牌下,在大雨中的站牌下,她开始恐慌。 其实,她不应该跟同伴分来的。如果她也走他们走的那条路,最起码还安全。这鬼地方,黑暗又无人烟,死了都没人知道。也许她更不应该参加那个聚会,虽然很重要,有老师们、师姐师兄,但又关她鸟事?她习惯隐没于人群后,人们也把习惯当她隐形般的存在。她只有一个手机,可以打给同伴、家人。但她紧存的自尊心阻止了。758到什么鬼地方她完全不知道。但她记得坐过712,同样是深夜。 在她以前的城市,夜9点半,她兼职完回家。陌生的街区,夜里灯火明媚,街上人稀少。很久以前她和父母住在这片江南式的小楼里,还有一群天南海北的外来人。跟着妈妈去这里的菜场买菜,好像在一个天桥的上面,拥挤嘈杂。和弟弟及玩伴乱穿于街道,吃着冰棍,到挤着一堆的孩子的小卖部看周星驰的电影,一天光顾很多次买影碟的店,老板不让进,依旧靠着门,厚脸皮地看稀奇古怪的电影。在路灯下的夜色中,玩踩脚游戏。很多年后,她们终于扎根这个城市中的一个街区。这片满载童年回忆的街区被摧毁、重建,高楼大厦,还有常见的外国人。而前年的一次回老家,从妈妈口中得知那小伙伴早已成家,二十年模糊的记忆。这片街区陌生又熟悉,她并不害怕在夜里迷路,在与这个城市多年的对抗里,她肆无忌惮地放肆,是赢得表现,怎么可能害怕?打心底也并不害怕,哪怕把她扔在这个城市任何一个地方,她都能顺利到家。她觉得她赢了它。夜10点,她等到712到只能另一片街区,这个街区她同样和父母住过,小学、初中10年,每个角落她闭着眼睛也能走。10点半,等到她要等这车,去她居住地,深夜的公交上行人很多,她安心。 回忆截止,雨很大,已经完全黑了。在荒野中,公交还没来,现在所在的城市不是回忆中的地方,她知道要等的712也一定不是她要去的地方。可她还想等。在漫长的黑夜,和大雨里,也许她活不到明天。她回顾一直的流浪,从出生地无拘无束的童年,到记忆那个城市童年、少年,到现在千里之外的城市,为什么她活得不能随心、底气点呢?为什么这样病态和麻木?貌似一直扎下的根在刚刚下土,就被拔离,安插在另一地方。现在它终于死了,不再生根。突然有些理解奈保尔那样的流浪。她放下手机,心中突然平静。 黑暗中远远的亮光射来,她知道有车过来,身躯庞大的公交伴随巨大的声响,停在她边上,雨中她看清车牌是758,去往无知的目的地…….. 一场回忆在大雨中结束。 (一个关于焦虑的梦,身边的人都有梦想和明确的路,自己却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