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
前言
《冰花》是一篇特别的，不同的，跳跃的，甚至有些畸形的文章。我在从鬼怒川温泉去往会津地区的地方铁路上，回想起了清晨在鬼怒川观光的情景，于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我让思绪随意驰骋，不加任何限制地把所见的东西拼凑在一起，会诞生出怎么样的文章呢？我多次打字，又多次删除，觉得行文都太限于某种形式，最后终于得已找到自由的感觉，一气呵成完成了这一篇文章。从这个角度讲，这是一次略有大胆的尝试，完成的过程也犹如有趣的探险经历。
冰花
名为触碰桥的桥梁横跨过鬼怒川。桥一端的石阶上画着一幅巨大的鬼像图。黑色大衣的男生沿着石阶旁的斜坡拉着行李箱，而浅色大衣的女生穿着高跟鞋，短裙下面露出光滑的大腿，却迈着有些慌乱的脚步，抓着行李箱的提手往前推，显出努力的样子。
”喂，你在哪里笑什么，真恶心！”
有人扔了一块石头，砰地一声砸在桥梁的铁栏杆上。情侣停下脚步，回头凝望。
“喂，多危险啊，你再敢扔石头试试。”
两个老头扭打在了一团。
“对，加油，加油啊！”
“好，好，就这样，对！”
一家五口人在旁边为一边的老人欢呼。母亲戴眼镜，小身板；姐姐黑丝袜，运动鞋；妹妹短裤，飘毛的大衣；还有婴儿车里的小孩，说不清男女，一个劲地笑。
爸爸拉着行李箱，突然看准时间往老人的后背一推。
“呐，亲我”
不远处，一个身着运动上衣的男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诶？”
“你好可爱”
他贴上女生的嘴唇。女生不禁并紧了双腿，手上的提包的米老鼠挂件，一齐掉到了地上。
“你踩我干什么！喂”
男生突然变了脸，女生莫名其妙地看着男生。
“算了，你这样的女人”
男生扬长而去。经过老人的时候各踹了一脚：你们！都是我养着的。老人打得更凶了。
一家人倒是不再欢呼了。
“今晚吃咖喱吗。” 妈妈轻声跟一旁的姐妹说话。
“89”
“诶”
“今年，我们吃了89顿咖喱了，比去年多了了11顿”
“真无聊。” 妹妹留下一张愤怒的脸庞。妈妈开始抱着爸爸哭。爸爸一只手抚摸着妈妈的头，一只手滑动着手机。
“喂，喂，这儿呢。”
喊叫声十分轻声，滑丝丝的声音。但桥上没看见人影。女生捡起米老鼠挂件的包，迈开小碎步跑到桥边。
“拉我一把”
不知哪儿来的男的，双手挂住桥的栏杆，从桥下爬了上来。
他担了担身上的灰，一身名贵的西装，稀疏的头发。
“走了吗，他走了吗。”
“走了。你瞧，都看不见人影了。“
“踩他没有”
“踩了。狠狠地踩了他的指尖”
“哈哈哈！做得好，这才是我的女人”
“别乱说，谁是你的”
两人猛烈地接吻了，男人的手在女生的丝袜上行走。女生曲腿坐在了地上，两人的嘴唇还紧紧地贴在一起。
“别看！”
婴儿车里的小孩瞥了一眼，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爸爸放下安抚的妈妈，冲到孩子旁，捂上了小孩的眼睛。哭声更严重了，哇哇的，哇哇的，仿佛要响彻云霄，奋力地在山谷中飘荡。
轰得一声，一辆超级跑车停在了桥的另一头。是刚才愤愤走开的男人，旁边坐着一个女性。他又轰了两脚油，从窗户里伸出了大拇指。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坐在地上的女生流出了两行热泪。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 滑丝丝的声音，真不舒服。
“喂，能不能让小孩闭嘴，别哭了”
“对啊！别哭了，烦死了，别哭了！”
扭打的老人也在嚷嚷。
“再哭我就！”他提起手边刚刚婴儿爸爸扔来的行李箱，跑到桥的栏杆边。
“再哭我就开箱子了！”他把箱子悬挂在山谷的上方。
“喂！别！那是！”爸爸喊叫起来。
“别！” 妈妈也叫喊起来
“真无聊。”
“妈，爸，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喂，快让孩子闭嘴”
婴儿的哭声震耳欲聋，终于盖过了轰油的跑车声。车里的男人不禁捂住了耳朵。
“真吵啊。”
“世界从来都是这么吵。“ 女生摆出一脸无奈的神情。
喂
喂
喂！
“哭，哭，让你哭是吧！”
这时，老人的手轻轻地拨开了箱子的扣子。只见无数张万元钞片犹如飞舞的花瓣，在刺眼的阳光中旋转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下坠着，旋转着，下坠着。时而重叠在一起，时而弯卷着身躯，悄悄地，静静地，在空中编织出壮观的舞。
突然，山谷间吹来了一阵强烈的风，只见钞票翩然起舞，抱着整齐婀娜的姿势，呼地一下飞上了晴朗的天空，渐渐地失去了身影。
大家都抬起了头。婴儿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周围鸦雀无声，只听见山谷的溪流，不知疲倦地奔淌。
就在这晴朗的天空下，突然飘下了雪花。细小的白色漂浮在空中，大家难以置信地伸出了双手。雪花在落在手上之前就融化了。
“冰花。“ 这时，桥上的那对情侣中的男性突然说话了。
桥下的人都仰望着男人，仿佛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明。
“即使晴天，也会落下这样的冰花。”
一粒粒的冰花起舞，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闪亮的光，就如同白天的星星。
“原来这就是冰花啊。”
站在男生后面的女生微微抬起头，露出美丽的微笑。表情甜美而柔和。
“啊，孩子。”
所有人都看向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婴儿。婴儿甜甜地睡着，嘴角还微微上翘。
冰花还在下着。
台阶上的男女二人早已爬到了顶端的尽头，牵起了手。当人们再去寻找他们的身影时，早已消失不见了。
“不过，孩子都睡着了的话。。。”
老人归还了方才的行李箱，俩人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朝桥头另一侧走去。一阵引擎声，跑车也一溜烟不见了。
“今晚果然还是咖喱。”
妈妈若有所思地说。爸爸拖着行李箱，推着婴儿车走在最前面。一家五口消失在了桥头。
剩下的一对情侣还没有离开。他们凝望着鬼怒川的山谷。
不知什么时候，冰花已经不飘了。我想着刚才如梦一般的场景，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了激流涌荡的鬼怒川。
（2017年冬 作于鬼怒川温泉去往会津地区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