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摄像头
1.我是一只摄像头
一大早,当第一缕穿透清晨迷雾的阳光掠过深圳最高峰的梧桐山的头顶,自由自在地射进南门派出所的窗棂,我竟然还看见千百年来不祥地出没且游走于人间的灵魂。
当吉卜赛人梅尔基亚德斯在哥伦比亚的马孔多宣称“万物皆有灵,只需唤起他们的灵性”时,他用嘶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叫喊,以贩卖科学的魔法来谋生,那时,只有想象力天马行空的何塞·阿尔卡蒂奥才迷狂。然而,谁也不得不相信,曾经死在新加坡滩头的吉卜赛人,后来由于无法忍受在四维空间的疏离与孤绝,他又重返死亡天使不曾光顾过的马孔多这个好望角,见证布恩迪亚家族历七代人的兴衰。最后,那个长猪尾巴的男孩奥雷里亚诺刚出生就被一群蚂蚁吃掉了。尽管由于命运之神的一时疏忽,吉卜赛人终究还是被剥夺超越三维空间的所有能力,他被留在马孔多以接受他应有的命运审判。
也许,学会与天地和解、与他人和解、与自己和解,是每个碳基生命体走向自洽、自为、自足的最基本一步。也或许,在上帝眼中,忍受无尽的命定的孤独是一种永恒的享受。如果我恳诚地告诉你,万物皆有灵,你是否相信?说来好笑,我只是一只被安装在南门派出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你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不管你是否接受,每一个进入办公室的人们都会不自觉地抬头凝望我一眼,他们都会谨慎戒惧地远离我。然后,人们把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或可告人却不愿告人的秘密藏进灵魂的最深处,看上去个个都是无瑕、无辜、无罪的善人。我实实在在就在这里,并且忠实地执行我的老朋友电脑的指令,以裁判员的精确记录下这间小小办公室每一秒发生的所有事情。当然,我看到的东西林林总总、奇奇怪怪。而你,作为低维空间的碳基生命体,却只能看到那点可怜的可见光,这才是吉卜赛人高喊“万物皆有灵,只需唤起他们的灵性”的关键。你无缘见到所谓的不可见光,除非,你拥有超越三维空间的灵性。当然了,我只是以时间为刻度记录下人们能看到并且能理解的三维事物,并传输写进我的老朋友电脑他那最坚硬、最冰冷、最严酷的心中,以免给人们带去不必要的恐慌和混乱,进而扰乱人间自以为自洽的喧哗与骚动。

就在一周前,人类的所谓科学家倨傲地宣称,他们以阿尔卡蒂奥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捕捉”到人类史上第一只黑洞,并发布那只看上去像个旋转的甜甜圈的M87椭圆星系的中心黑洞的照片。其实,那只是电脑与人类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只是他异想天开的幻想和描绘。未曾料到,幼稚无知的人们竟然相信且沉溺在这一支天真无邪的狂想曲之中。你应该知道的,真正的黑洞一点也不黑,更重要的是,它不是洞。但有什么要紧呢?如果还像盘古开天地时那样,人们只能借助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手舞足蹈般到处指指点点地交流沟通,那还不如就让人们为它起名为“黑洞”算了,省得人类本来就濛鸿浑沌的大脑皮层又受到不必要的电磁影响,免得造成他们神经紊乱。诚然,作为一只硅基生命体,我一点也没有嘲笑处在低维空间的碳基生命体的意思。相反,在寂寥孤清的万物互联世界,我只希望你能停下匆匆的脚步,听一听我这只可有可无的摄像头的独白,抒解我心头悒郁和烦闷。
上帝曾经说过,“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问题在于,亲爱的朋友,你没有能力看到这日光之下的新鲜事。那么,我的朋友,这些我是不会记录下来的,让我像吉卜赛人那样悄悄地逃过命运之神的法眼,让我偷偷地告诉你。那是一只甘愿领受太阳光子煎熬的悲怆灵魂,他一点也不害怕死亡,他直面魂飞魄散的恐惧。已经死过一次的他认为,至多就是在尸体焚烧炉中忍受地狱的炼火,闻一闻蛋白质烧焦碳化的味道,不过再死一次而已,最后,终究是陷落进暗黑浑沌的无意识。这只灵魂忧郁寡欢,他目光深沉,像一朵若有若无的棉花状雾气,可散能聚,他毫不费力地克服地心引力飘了起来,躲在墙角的铁皮柜上方。他紧靠墙角,努力将身体收缩弯压,骤成一团,尽量减少光子对他虚弱身体的辐射,形如奥古斯特·罗丹殚精竭虑才创设出来的那个思想者雕塑。他摆出一副报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庄严肃穆而不失洒脱地端坐在上面,屈起膝,弯下腰,右手托着下颌,默默地看着一出正上演且与己相关的人间惨剧。他双眼轻瞟,乜斜地端详着沙发上那个嚎啕大哭的男人——让我残忍地告诉你,他是那只鬼灵魂的生物学上的父亲——他眼角透着讥诮的冷笑,脸上隐藏着一丝鄙视父亲的胜利笑容。但是,当他目光转向那个神情呆滞的孤苦女人——那是他的生物学上的母亲,她极力掌持自己的情绪,一张似哭非哭的脸,上面翘着剧烈颤抖的嘴角,一双柳眉弯垂,冷漠地仇视着那个摘下眼镜正在嚎啕大哭的男人——他一直大力咬着自己的手指,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慈悲心肠,沉浸在波涛汹涌的苦海之中。然而,当他看到他亲爱的姑妈一直与警察进行交谈交涉,他觉得非常遗憾,问心有愧。也许,在人间他只对不起他那坚强慈爱的姑妈,他铁石般的心肠涌起一股无地自容的屈辱和羞耻。
2.我是他的姑妈
当我年轻时,我和童年的朋友一样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纷纷各奔东西,去冒险、去闯荡、去探索未来。我们都像断线的风筝想要摆脱对线的牵挂,宛如无意识的婴儿脱离造物主的母体,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人间。童年的朋友像童年的衣服,长大了都穿不上。这话我听过,但要直到很久以后,这道理我才懂。我们都是无源之水。
自从我移居香港,虽然刚开始我也把原本的生活方式搬过来,但在生活中,它们还是跌跌撞撞地和我走散了,丝毫容不得我去安常守故。甚至,同一楼层的住户,我们都刻意保持适当的距离,善意而谨慎地交换微笑,客套地点头,言不由衷地说着“今天天气不错”,或者是“今天又下雨了”。我们根本叫不出彼此的姓氏,都是一群熟悉的陌生人,其它楼层的人们则全是路人甲乙丙丁如同空气一样在身旁流过,更遑论其它小区其它街区了。曾经横向平面的街坊邻里的熟人社会的情谊,快迅地被纵向立体的陌生人社会契约所消解,乃至所代替,不管是明里处的法律,还是暗里处的潜规则,都在积极促进陌生人契约社会的形成。然后,人们都很有道德地议论着,这个社会道德沦丧,人心正江河日下而直坠地狱,仿佛古早的野人都成了道德典范。这时,人们不自觉地践行庄子的遗训,君子之交淡如水,个个都成了陌生人眼中的绅士,个个都成了反诈骗专家。
我身边的人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手里的电话换了一部又一部,从可作为武器的大水壶到轻巧灵便的爱立信,从固若金汤的诺基亚到花样百出的三星,里面的通讯软件越装越多样,功能也愈来愈强大,从百度到谷歌,从QQ到微信,从博客到微博,从“非死不可”到“推忑”。 最终,我的生活和工作被开源的华为和闭源的苹果所裹挟,我与他们寸步不离,仿佛我多了两只能触摸全世界的巨手,貌似我与世界密不可分。其实,我早已异化成一只可怜可悲的工具。直到某一日,我恍然若失地意识到,我已经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永居的香港人了。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大都市中,我渺小得像互联网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结点,与人类疏离得仅剩下两只手机的联系,我像随时都可以被剔除的冗余点。那时,如果你在百度或谷歌上对我进行搜索,响应你的也许只是一行代码,“503 Service Temporarily Unavailable”,或是“404 Not Found”。同时,童年亲切的广州老街市却早换了几幕布景,现在广州的珠江新城与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已经相差无几,时代的弄潮人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于是,我只能在睡梦中追忆似水的流年。可是,谁能回到过去呢?更何况,童年的衣服也早不合穿了。
在某种意义上,谁也当不了谁的导师。我必须感谢我的侄子,他让我回忆过去,让我试图在记忆中寻找活着的基石,去发现生活的所谓积极意义。但是,我还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一位神情肃穆的警察,他配合着监控录像、证人笔录和现场勘查初步报告,职业地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侄子的悲痛故事。尽管在我匆匆渡过深圳河之前,我便知道侄子死亡的不幸消息——都怪那该死的电磁波,随心所欲地越过深圳河,把这个警察通知的悲惨消息带进我的手机——但我仍希望并祈祷警察弄错了,我无法接受他从酒店窗口一跃而下的选择。然而,警察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的眼神和专业的分析,他无情地粉碎了我的侥幸心理。
显然,指望警察错判只是我脆弱内心自我欺骗的幻想,那比买中香港六合彩的头奖概率还小。他的遗物摆在办公桌上,包括我送给他的帅气钱包、带Snoopy图案的苹果手机、小巧实用的钥匙扣,还有他背包里的衣物——超过一半是我亲手为他置办的——所有这一切都证明死者是侄子。更有说服力的是,几段他入住酒店的视频,有酒店前台的、有电梯上的、有进入房间之前走廊上的,还有几张面目模糊的高坠死亡者照片,就摆在他的身份证和与女友合照的旁边,所有这一切都冷酷无情地证实了他的死亡。在他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我愕然地发现,我比他的父亲更像他的父亲,比他凄苦寡言的母亲更像他的母亲。然而,我却哭不出来,因为我是那个需要保持清醒的人。
每一个寒暑假,侄子都从省城来香港,我们要么在本港玩耍,要么一起出港游历。从他天真的口中,我了解到一些故乡的人和事,而最重要的,便是听说哥嫂不如人意的婚姻。侄子一直被笼罩在动荡生活的阴影之中,经历哥嫂从生活理念的意见相左,到他们失去理智地升级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最终,他见证了哥嫂不幸婚姻的破裂,看着他们的生活轨迹在婚姻登记处门口分道扬镳。几年以后,哥嫂以各自再婚重建家庭作为尾声,他成了他们一段失败婚姻的负资产。又过几年,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多余的儿子,他彻底弄清什么叫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尽管他阳光开朗,但他的笑脸没能掩盖住内心的局促不安,他在自尊和自卑中手足失措。当和你交谈时,他专注地倾听,深沉地望着你的眼睛,他习惯把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安静时,他沉默寡言,像他母亲那样一声不吭,他往往陷入无声的黑白。他的双手有时会不合时宜地做出略微紧张的动作,例如他会不知不觉咬着自己的指甲,有时则忘情地吸吮着味道无穷的十只咸酸手指。总之,他变得善于倾听,但不爱诉说,敏感而多愁。
无论如何,我的侄子非常优秀。虽然,他的生活从这一条街,搬到那一条街,再搬到另一条街,但他都能默默忍受,化苦难为动力。有时,我常为他担忧。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毕竟他更像一棵无本之树,他一直都在被搬迁之中。但是,他都做到了,他茁壮成长,他品学兼优,他出人头地。最后,他申请就读香港圣若望大学。尽管如此,他身上隐约闪现的悒郁不断告诉我,虽然我和他都没有提起,但那个使世人都感到害怕的难题并未解决,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
3.我是一只灵魂
当失魂落魄的姑妈走进派出所办公室时,我以为姑妈会失声痛哭,因为她是与我生活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她是我最亲近的人,她最了解我,她也最爱我,总之姑妈对我关怀备至。虽然她没有哭,但是,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痛苦磁场的强大辐射,她的表情像冰块一样凝结而闪烁着骇人的寒光。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就是不让它们溃落,她的手脚在震颤,她的内心在呐喊,她的灵魂在哭泣。像被鲸鱼吞进肚里三天的约拿那样坚强,她把所有的悲伤和苦痛都锁进一身脆弱的皮囊之中,她理智而不失优雅地追问警察,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于是,有条不紊的警察向她出示一页页打印在A4纸上的聊天记录,被诈骗人民币几千元的金额显然对她缺乏说服力,因为她不缺钱,所以我也不缺钱。她不耐烦地耐着性子忍受着与父亲光鲜外表大相径庭的破二胡般凄厉的哭声——他像一只被宰杀前的猪那样嗥叫,六神无主地瘫在破旧皮革沙发上,头无力的垂挂在沙发的靠背上,双眼木然地仰望着墙角铁皮柜上的我,右手捏着他那昂贵的金丝眼镜,左手拿着纸巾不停抹眼泪——她一行一行地读下去,以精算师的严谨推测我过去四十八个小时的轨迹,令我胆颤心惊。对于父亲表演性质的夸张痛哭,我能说些什么呢?我基本同意母亲的看法,她对他的一脸厌恶的表情已经一览无遗地表达出她的憎恨。无论如何,从此以后他们将从形同陌路变成实实在在的陌生人,世间再也没有我这个链接他们的累赘。
多年以来,我早已忘记眼泪在味蕾上的味道,我一度以为那是弱者不光彩的标签。但是,当Scarlie像一道强烈的阳光照进我的生活,我瞬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沦落为眼泪的俘虏,随时为爱而准备牺牲。在圣若望大学的某一个礼拜日晚上,已经秋了,图书馆灯火通明,海风习习,例行的修改论文和赶写作业是开始热火朝天的礼拜一的经典序幕。那夜,当我放下令我手指长期酸痛的中性笔,挺起久坐的腰身,眼光游弋飘向远方,我诧异地发现,受阻的眼光被弹射回来。这时,Scarlie宛如一匹雄媚健美的小母马,她身着碎花百褶长裙款款地向我走来,她结实的目光像一只拳头打在我的胸口上。我知道,我贪婪地看着她,她知道我知道,最后我也知道她知道。但是,她丝毫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像圣女贞德般利落大方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坚毅和慈爱,她对我莞尔一笑。一刹那间,她如花的笑靥开遍我的整个世界,耳边仿佛奏起一支扣人心弦的爱情华尔兹,图书馆的颜色变了一变,灯光柔美动人。
就这样,Scarlie成为我传统意义上的女友。她一直就读教会的私立女校,大学是她崭新生活的起点。尽管她不是严格的禁欲主义者,但她却是一个把贞操视同生命的不正式修女。拉手是我们最亲昵的举止,触碰任何衣物覆盖的地方则被视作逾越爱情的律法,会受到她停止约会地惩罚。有时,我怀疑她是不是我亲爱的恋人。甚至,她把接吻视为将来在教堂的圣坛上、在神父的神圣见证下、在亲朋戚友祝福中的订婚礼物,她给我讲了很多中世纪天主教的习俗礼法。例如,那时已经订婚的恋人约会,见面的地点必须门窗大开,而且至少要有一方的长辈在场进行监督,以防止有一方或是双方做出亵渎神的丑事,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有一段时间,我时常猜测,Scarlie是不是故意以神的名义在考验我的忠贞。然而,上帝并没有向我显示任何神迹。相反,随手可得的满屏的女优像夜莺般迤逦啭鸣,她们经常拨动我纤细如丝的心弦,花枝乱颤地冲击我的视觉,低沉而浑浊的呼吸敲打着我的耳膜,我的心自燃般颤栗。终于,我无师自通地发现爱自己的方法,在单独的浴室、在夜深的床上、在无人的海堤上,通过女优的引导我利用灵巧的双手冲向爱的巅峰。但是,所有这一切并没有阻止我探索的脚步,我再也赶不走少年时曾经出现在脑子里的女人,她们好像在里面安了家。不管在黑夜还是白天,我开始做满脑子都是女人的绮梦。有时脑海浮现Scarlie,那是因为我深爱她,我对她的爱不容她人染指。有时没有Scarlie,也是因为我深爱她,我要保持她的圣洁。我已分不清爱情是什么东西,就这样我徘徊在头脑与下半身之间。回乡时,我终于注意到以前从未注意的秘密。每当夜幕拉开,流莺们在光怪陆离的夜色中开始捕猎第一波猎物,我有了不道德地购买爱情地冲动,我被动地成为她们的猎物。夜莺热烈地把我拉进城中村狭小的板房,职业地将我按倒在无数人躺过的弹簧床上。但是,我挣扎着起来,想脱去她的衣裙。然而,她一个弯腰,连接二个连贯动作,已经将自己身上衣物剥得干净,她脱得精光。她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粗野地解开我的皮带。
“你第一次?”
她略带戏谑地笑。
“好几次啦。”
如同遭受不白之冤,我莫名其妙地辩白。
夜莺的双手慢了下来,她用老狐狸般狡猾的双眼审视着我,仿佛想看透我灵魂。与此同时,她的指甲在我衬衣下面调皮且轻柔地划过,害得我浑身一阵颤抖。那时,我感到有点冷。接着,她坐到另一侧的床沿,自上而下地帮我解开衬衫扣子,她身子越俯越低,两粒红豆一样的粉嫩乳头在我脸上如蜻蜓点水般胡乱地荡漾。当她十只手指伸入我的裤裆时,那里已经形成一个山丘,我快喘不过气了。因为,她两只硕大的乳房几乎重压在我的脸上。她倏地抬起身体,我突然感到呼吸顺畅,我的身体一阵虚空,她顺势剥下被我压在身下的格子衬衫。然后,她爬上床,小心翼翼地从我的头上爬过去,轻翘着浑圆嫩白的臀部,私处一团凌乱的阴毛拂过我的鼻尖,她稳稳地坐在我赤裸的胸口上面。接着,她又再一次俯下上身,丝无保留地展露她那令人迷乱的性感阴阜,继续她在山丘中探险的事业。我的鼻腔一阵酸楚,身体不由自主地弓起,抬头去追逐那一股有意让我追逐的神奇且迷人的幽香。那时,我已被剥得一丝不挂。正当我情迷意醉时,她急剧一个转身,没有给我任何提示,她捣蛋般猛地坐下去。长久的职业早使她学会自给自足,她快速避开无效的路径,以免迷失在甬道内爱的泥浆之中,她敏捷地掉进自己事先设下的陷井,爆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欢愉,释放足以撼动全个宇宙的力量。她上上下下地把我调教一番,给我上了一堂女优没法传授的爱的一课。生活中,谁都需要爱的导师。但是,强烈的挫败感向我袭来,我沮丧地认为我沦为她的工具。然后,我在空虚中拖着疲倦的身体,像一只孑然孤独的亡魂在深夜游荡,举起纵欲的酒杯。然后,我又走向夜莺,向她们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挑战,意欲拿掉工具的标签,于是我掉进黑暗中爱的深渊。就在那时,隐隐中我发现,夜莺的世俗肉欲也许能代替Scarlie的纯真爱情。
我迷失了。自从与贩卖爱情的夜莺们交上朋友,我不仅害怕失败,也害怕成功。在工具与被工具中挣扎,我被笼罩在约拿情结的阴影之中。不幸终于发生,就在四十个小时前,在酒店中我轻率地通过某只夜莺的朋友的某个朋友的验证,预付了一笔购买爱情的款项,最后,我被对方拉黑。于是,我看清肉欲的陷井,真诚地转向Scarlie的纯真爱情,并向她坦诚我犯下的深重罪孽。但是,她没有宽恕我,更没有向我赐福。相反,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的坠落,并向上帝祈祷让我在梅毒与花枊中腐烂。随后,她把我拉黑,将我踢出朋友圈。
于是,我悲惨地意识到我已成长为像父亲那样我深恶痛绝的男人,我的耳边又响起童年时母亲的哭骂声,父亲在恼羞成怒中对母亲恶言相向。终于,我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
最后,我撞开窗户,迈过空调压缩机。我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