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
少年派说过:“人生就是不断放下,但最令人痛心的是,我们未能好好告别”我知道错了,我改。所以虽然不太吉利,就像是新婚约定忠诚条款、过生日买人寿保险,但作为公众号的第一篇推文,我还是想向大家做一个郑重的告别,以避免某些出于不可抗力的遗憾。
许多明清小说像是《说岳全传》、《封神演义》、《红楼梦》都有一种挺特别的设定:楔子一上来必须要和你说说天上的事,只有天上的星星说话了,地上的娃娃才能想妈妈。哦不,地上的剧情才能开始发展。而且最后的结尾要把这天上的事情给了了,比如被贬的星宿刑满归位了,天庭公务员考试圆满成功了云云。这种设定似乎是在暗示:现实的逻辑是不足以解释存在本身的,必须需要依靠某种超越的东西才能赋予故事某种合理性。这种设定是令人安慰的,因为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你受挫并不是由于你不够能耐不够努力,而是你的方向和天上要下的一盘大棋对不上。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这个世界会好吗?”,这是梁漱溟的父亲自杀前问他的问题,所以理所当然的,当有些朋友面对生活中的失望,发出同样感喟的时候,我总疑心他在用伦理梗占我便宜。哦不,我总是知道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件让人丧气的事情,又暂时多了一个需要安慰的人。但仅仅知道是不够的,这个世界不会好,如果我们只是去问的话。
邓公曾经批评伤痕文学:“哭哭啼啼,没有出息。”但我猜那些作家在那种语境下也万万不敢有多大出息吧。所谓出息,据说来自于唐朝的借贷契约,没利息的叫“负债”,有利息的叫“出举”,有出息大概就是有利息赚到的意思。写作本身是很难赚到的,特别是在下久疏阵仗还生性惫懒的情况下。当想法落到电子屏上,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言论本身就是捍卫言论自由的途径,想法穿梭在更多头脑中也许会产生某种现实的力量。煽情点来说,我的文字对我自身的意义是有限的,因为我只可能表述我自己的已知,但你,我的读者,你的存在使得我的文字产生了额外的意义,当文字被关注、被需要甚至被反驳的时候,就是它由想法变为文字的意义所在,也是它有出息的时候,是我赚到的时候。
王小波在《红拂夜奔》临近结尾时写道:“生活能有什么寓意?在它里面有一些指望就好了。对于红拂来说这个指望原来就是逃出洛阳城。如果需要意义,这就是一个,明确说出来就是:根本没有指望。我们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当我们发现生活除了其自身逻辑外并无其他,没有那些超越性的东西的时候,不免会失望。所以公众号叫夜奔集,希望我们像红拂,还在夜奔,还有指望。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所以如果有被遣散的一天也不用太过悲伤、愤怒,我们已经赚到了,斩断的是未来,过去已经被我们紧紧抓在手中了。
玩得尽兴些,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