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小姐
K小姐家的阳台朝西。说是家,其实不过是公寓里的一间屋子,大城市工作的年轻人多半都住在这种地方,阳台也算不上阳台,只有两扇窗户能打开罢了。房间很闷,因为难以通风。K小姐每天晚上回到家都会有种窒息的感觉,但是过一会儿就好了,什么东西都是适应了就不难受了。除了每个月男友从另一座城市赶来看她时会抱怨两句这屋子。K小姐每天都在工作,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多半时间都围着工作打转。家里的一切都没有收拾,衣服不一定在衣橱里,衣橱里的不一定是衣服。很难想象,本科毕业之前,她还是一个追求整洁,被室友说是有洁癖的人。
桌上一堆化妆品下压了一张纸,是医院的诊断书。医生说K小姐得了抑郁症,得吃药。不过那药副作用太大,吃完头晕目眩,没法工作,国内的精神疾病医生总是不够靠谱。K小姐的朋友和她都相信,等哪一天把手头的工作辞了,她的病也就好了。
K小姐径直走向冰箱,取出一包速冻饺子,看了看只剩四个了,晚饭只得作罢,煮了三个鸡蛋聊以应付,好在还有男友上个月带来的辣椒酱,配着鸡蛋一起吃了下去。鸡蛋作为晚餐很好,省去了洗碗刷锅的麻烦,水池里还堆着前两天,又或许是前两周的碗筷,它们被水龙头流下来的水冲了好多次,但都只是顺便,K小姐并没有要洗干净它们的意思。
刚吃完饭,K小姐又打开电脑做起了报表。她也不知道这些记录销售员出勤的报表有什么用,每个人都被编码,被打卡,被计算。但是她转头一想,如果没有这些表格,公司要怎么评估员工?销售人员要怎么领工资?一想到这儿,K小姐仿佛有了一种自己必不可少的感觉,虽然这离“意义感”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偶尔在想,如果当时没有直接工作,如果今天是一名成天泡图书馆的研究生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她听研究生朋友说,那是另一种无意义,罢了。
晚上男友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电话里两人吵了几句,男友一直催问她什么时候辞职,这让K小姐感到头疼。趁着要回复工作群消息,K小姐急忙挂了电话。工作群的消息从早到晚不停,哪怕她在医院打点滴,依然有人催工作进度。不过K小姐也无可抱怨,毕竟她的上级动完心脏小手术的第二天就在群里发各种工作消息了。修好了就是好了,机器是不需要调养的,它必须马上运转。
夜晚结束工作,K小姐躺在床上刷微博小视频,这比一天当中任何时刻都幸福。不过她不会笑出声,这个房间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