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传奇人物——不良少年“三叔”的三宗罪(2)
文中人名、校名虽然已经隐去,但毕竟人物特点明显,如果对号入座可能会影响到他人的正常生活。我很矛盾,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发布出来。我的目的不是谴责谁,也不是为了揭开谜底。只是我的记忆里有个很好的故事,它在我的脑中不安份地跳动着,想要挣脱出来,想要表达自我。
我愿以真诚地讲述为筹码,恳请你宽容我。也恳请你宽容地看待这段回忆中的每一个人。
如果桌子、椅子是组成这森林的树木,那么树洞里藏了什么?
班级桌椅座次安排是很有讲究的,身高绝不是首要的因素,跟大型公关活动现场座次排序的门道比起来,一点不逊色。
我们班里一共设有6个独立的组,没有所谓的同桌。因为初中生一般都不和异性说话,老师就安排前后左右均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交差排列。
我身高不算矮,却一直坐在第二排。现在想想,用心良苦的老师应该是故意把优秀生放在前面的位置。至于最后几排,不论身高如何,都是像白洲这样被放弃的差生。
在这个大逻辑不变的基础上,具体的座位还是会时不时调换的。
可三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为什么在我印象里,我身后那个位置自始至终只有三叔呢?
班长江楠坐在我右后方。她是公认的智商、情商双高,犹如王熙凤般的大美女。以她这样耀眼的小太阳为中心,前后左右的几个同学很快就熟络起来,仿佛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竟然可以超越青少年之间的性别隔阂,这也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和男生也能有轻松愉快聊天的共同话题。
三叔是个机灵鬼,总是能讲各种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合不拢嘴。
他像个小孩一样,喜欢故意欠招儿,坐在我身后常常用笔杆扇我的马尾,或者戳我后脑勺。每到这时,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来,迅速用圆珠笔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画一上道作为报复。
印象里他的手背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全是笔痕,惨不忍睹。我们俩个人仿佛把这一波操作当做默契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唱得出那样的歌曲,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回想起这个幼稚的游戏的心情只有用王菲这首歌来解释才够贴切。我甚至在想,我的这种做法算不算是“校园暴力”的一种呢?
放学回家后我常常忍不住,兴奋地对我妈讲学校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三叔又说了什么好笑的段子、三叔又玩了什么新的把戏。我妈一般都是一边做家务、一边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有一次,她听完我说的话,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三叔真是个嘴甜的孩子,净挑别人爱听的话说。”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让我瞬间语塞——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三叔这么有“心机”的吗?他讲那些笑话其实是在讨好我们吗?
现在回想起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妈是无心一语道破天机。三叔说话、做事向来分寸感很强,不论是讲笑话还是搞把戏,都是伤敌800自损3000的状态,绝不会让别人感到不快。我很纳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会在十三四岁就有这样的“情商”?也许是我自己情商太低,所以完全无法察觉、更无法理解他的心情吧!
三叔的身体发育晚,尽管坐在我身后的位置,可是没有我个子高,年龄也并不比我们大。他究竟是怎么上升到“叔”字辈儿呢?
坐在我们组最后一个座位的是身高180的篮球特长生,不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很像《灌篮高手》里面的三井寿,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他那狂躁的荷尔蒙四处飞扬,无处释放,就算每个课间休息只有5分钟,他也要跑到教学楼门口篮筐投篮几次,等上课铃响后第一个冲回教室。
他还顺便发明了一个小“游戏”——在上课前路过第三排座位的时候,把三叔的桌子一脚踢翻。
这动作之连贯、华丽,犹如三井寿在篮球场上快速过人,三分球漂亮的弧线引来连连欢呼。他甩甩头发上的汗珠,冲回自己的座位,打开水壶猛灌几大口凉白开。咕咚咕咚,喉咙隆起几次,又平静下去。三井寿的粉丝们对这帅气逼人的男子气概十分着迷,他自己也乐此不疲。
有时三叔人还坐在座位上,就连人带桌子、椅子一起被踢翻。等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只会看到几个同学默默地满地拣东西。当然,老师从来都当做没看见,没有问过一句。
到后来这种事情发生太多次了,大家竟司空见惯,甚至等三叔课间休息结束回到教室的时候,掀翻的桌子都已经被我们摆回原位。
我甚至故意在三井寿刚踢翻三叔桌子、椅子之后的瞬间就站起来,扶起桌子、椅子,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
我试图以这种微弱方式表达我的对抗,用沉默的行动大声告诉三井寿:
尽管我不能反抗你的暴力,但是我厌恶你的做法,别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我想有时三叔都没有注意到那可怜的桌子、椅子曾经经历过什么。
亦或许,他只是假装不知道。毕竟,就算知道又能怎样?给自己平添烦恼罢了。
然而事实难料,生活中的“反转”比狗血剧还莫名其妙。我以为的“受害者”,竟然登上了审判席,而且越走越远⋯⋯
那一天,我身后的桌子一如既往被“咚”的一脚踢翻。在散落一地的杂物里,我发现三本漫画书,封面上是身材夸张的少女。我看了书名,都不是当时流行的作品,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就和往常一样把所有东西放回他桌斗里。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也没有提到关于自己桌子的事情。
然而这饱经磨难的桌子竟在这一次出卖了他,三井寿竟莫名立了大功?就在这三本漫画书出现后的第二周,三叔第一次“荣登”校园处分榜。
——原因是在学校传播黄书。
我至今想不明白,是因为桌子被掀翻、漫画书掉出来,被周围的同学看到后告诉老师了吗?还是说他带来是为了给谁看,甚至卖给谁呢?我甚至都在怀疑这几本书,是“黄书”吗?
还有一件让我至今耿耿于怀的事情:桌子!难道学校不就是由桌子构成的森林吗⋯⋯可怜的桌子被踢翻就那么不值一提?
没有上帝视角,只有金鱼记忆的我们,对于这些疑问,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
这个件事留给他人生第一个处分,和一个跟随他三年外号——从此,大家就都叫他“三叔”。
除此之外,这件事就好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在我们的心中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提起。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每一次听到这个外号,三叔的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好学生,坏学生,请听周一的广播
五四中学的校园有着久远的历史,面积很大,有初中部、高中部、实验楼、运动场、礼堂,以及我们从来没有去过的一些办公楼。我重度路痴,根本不知道哪个楼是干什么用的,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我们的教学楼走到地下停车场去存取自行车。
一天放学我取自行车的时候,车链条突然掉下来。偏偏那天我出来得比较晚,车库里几乎没有人,我自己鼓捣半天也不得要领,急得团团转。
碰巧孙兰兰经过,她很热情地问我怎么了,蹲下来和我一起琢磨车链子。我以前几乎从来没有和孙兰兰说过话,今天她突然主动过来帮忙,说话的态度自然又亲切,好像跟我很熟似的。我很吃惊地想:原来她这个人这么温柔!感觉她好成熟啊,像个大人。
“你丫干嘛呢?我跟门口儿等你半天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冷突然在空荡荡的车库响起,我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说话的人竟是我们年级著名的小痞子——单子,他无恶不作的光辉事迹在我们学校人人皆知。
孙兰兰抬头冲他大声说:“车链子掉了!”
单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蹲下来,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去拉已经掉下来的车链子,向上拉几下,向前拉几下。孙兰兰扶着车,看着单子把链条的孔插进齿轮里,又转转脚踏板。
“呐,行了。”他不耐烦地说,“真TM小菜一碟。”语气里藏不住小小的得意。
“哇!太厉害了!”我推着车前后走了几步,十分佩服地感叹。“谢谢你!”
单子和孙兰兰互相交换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对我说:“走了啊!”,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越走越远。
“原来孙兰兰和单子这么熟的,他们是小学同学、邻居?还是像传说中的那样,他们是那种关系?”我一边想,一边推着车走出车库,路过几座不知何用的上锁的铁皮屋,走出校门后跨上了自行车。“没想到单子竟然是这么热心肠的人……”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和单子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初二下学期期中考试成绩公布时,我又是班里总分第一,但是全年级排名只是第200多。我妈说这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如果当时进了实验班,那就是妥妥的班级垫底差生。没什么远大人生目标的我,还挺自鸣得意。
试卷发下来时,我发现三叔的数学分数比我高不少。他一直数学很好,我每次有不会的题,他总是很耐心地讲解,如果一种方法讲不通,还会换一种方法。当然了,这种同学之间的讲题多半是对牛弹琴,并不能真的对成绩有什么实质性的提高。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之后,都会有宣布处分的广播,是我了解校园八卦的主要来源,比如告诉我单子为什么那么擅长修自行车,以及那个上锁的铁皮旧屋的用处。
期中考试后的升旗广播公布了两个重大处分决定:
第一:单子因为多次偷车被勒令退学,转进工读学校。
第二:有一伙学生在考试前砸开存放试卷的铁皮屋偷走试卷,其中就有三叔的赫赫大名。
广播结束之后,武老师立刻召开班会,又郑重、严厉地揭露了的恶行细节:期中考试前的周末,这三个人竟然密谋砸开存放试卷的铁屋的锁链,偷出一份数学试卷……
“这几个人真的是坏透了,坏透了!没得救了!没得救了!”武老师的脸憋得通红,眉头拧在一起,隆起沟壑纵横的山丘,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
我极度震惊,心脏咚咚咚地跳得飞快,张开的嘴巴好长时间闭不上。无法相信这个平时一直和我们说笑玩闹的三叔,竟然还参与谋划了这种惊天大案?
明明数学很好的,他为什么要参与偷考卷?
三叔在这宗大案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无数问题在我心中涌出,我恨不得像个调查记者那样坐在他对面深入访谈。
然而,现实世界中的我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和黄书事件一样,没有人问原因,没有人问后果。没有人提起这件事。短暂的沉默过后,我们继续说笑着,打闹着,享受着青涩懵懂的中学生活。
关于三叔的谜题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累积起来的。当谜题出现时,我们不询问、不思索、不反省,也不去想未来会不会重演⋯⋯直到事态向更加惊人的方向发展、造成更大的破坏力,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无比震惊、毫无防备、不知所措。

长信,短信,险些遗失的信
突然流行起用韩国款式的漂亮信纸写信。我们几个女生总是上课时刷刷地狂写,每节课能写4-5封,每封几百字。
一开始,主要参与者是我、班长江楠和语文课代表林伊。林伊很喜欢写长信,主要是围绕她最喜欢的漫画人物,也会倾诉他和他爸之间恶劣的父女关系。周围的几个男生也陆续加入进来,主要话题就是讨论大美女班长江楠到底喜欢谁?
初三开学后不久的一个周末,林伊请我们几个女生去她家玩。那天,林伊坐着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到学校接我们。开车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我以为是林伊爸爸,叫了声叔叔好。林伊不屑一顾地说,“这是司机,不用管他。今天我爸不在家。”
我们都知道,林伊她爸是这个棚户区的“老大”。我以为躲过了今天就不会再有机会遇见她爸。
但谁能想到,很快我们就在那样的情形下见识了这位让林伊深恶痛绝的“棚户区老大”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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