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四月的北京,乍暖还寒,没有雾霾的时候,湛蓝的天空还会飘着棉花糖般的云朵,从品四1036的房间望下去,校园是一派斑斓明媚的景象,偶有丁香的花味袭来,虽然迎春、玉兰已经谢去,但牡丹却还争奇斗妍,极目远眺,还可看到明德广场上欢乐的孩子在嬉闹玩耍。
这一刻因为太过舒适惬意很像是高压博士生涯的虚荣假象。就像文字一样不可信,意义在料峭的春风中消失又浮现。
对于“意义”问题的思考于我一直是个隐秘的情结,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我有好多奢望:我渴望爱是恒温的,冰激凌永远不要融化,童话不是骗人的。万物的“意义”就像是妈妈藏在储物柜里的“礼物”等我发现。但生活却让我历经罗曼司的得偿所愿、悲剧的法则启示、喜剧的妥协化解直至讽刺剧的言义相悖。维科告诉我了四种可能性。布鲁姆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讽刺剧远不是结局。反讽之后还有一个阶段叫作“代喻”,指的是饶了很远的路去源头找一个词表示现在,我回到源头处取了一个词:意义。我终于不再坚持所谓真理,意义需要不停的回返往复,它是一个永恒的回归过程,也是一段风雨兼程的赶路旅程。意义需要被建构。我终于俯首相信,面对世界时,人类所能期望拥有的唯一力量就是“自我创造”。强力诗人通过独特的“自我创造”隐喻最终战胜了“发现”隐喻,但是一个单独的强力诗人不拥有任何东西,他所创造的诗只是一个承诺,乃是所期望的事物本质的一部分,更明确地说,曾有另一首诗存在。
布鲁姆“降格”了浪漫主义的神化色彩,正如尼采“降格”了真理,弗洛伊德“降格”了道德。在这里他们所采用的策略并无二致:就是利用误读关系组成的一个网络,一张向后延伸到过去、向前延伸到未来的网,来取代一个已经成形的、统一的、当下的、自我完足的实体,一个可以被视为固定不移和完满一体的东西。布鲁姆提醒我们,甚至强力诗人也依附于他的前人,他只能贡献有限的词汇量。而我,和强力诗人还隔着千山万水,我深深遗憾自己的学养和资质太过平庸。入学四年,虽然勉力为之,不敢懈怠,但文章并无精进,回想起来,惭愧之至。
还是从四年前说起吧,由于未能从事专业,人生迷失在白天采访,晚上写稿应酬的乏味状态中,我辞去了记者工作,离开兰州,一路北上,考取了人大的文艺学博士,本想专心学业,但入学时意外怀有三月身孕,深感辜负老师“在学言学”的教诲,不敢向任何人声张,因为有两年时间耽于工作,在校的每一分种都像是在赶路。查阅文献、配合老师做课题、完成翻译任务、写作课程论文……看似忙忙碌碌,实则碌碌无为。博士第一学年的第二个学期我就诞下幼子。像每个新手妈妈一样,我慌乱而欣喜。他每日都能学会新本领,养到第三个月,发现他是个严重过敏的小孩,吃了母乳后,便血严重,我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应对他的过敏上,查阅医学文献,碾转咨询过敏专家,其中过程不再赘述。等待他状况稍微稳定,我便抛下还未离乳的幼子再次进京,已经落下一年的时间,当时内心无比焦虑,没有找到明确的论文选题,孩子不能吃奶粉,我做了个莽撞的决定:一边在学校学习上课,一边背奶。经过半年多的推敲,论文选题在导师的指导下逐渐明了,我选择了美国理论家哈罗德·布鲁姆的误读理论。孩子吃了一年半的冷冻母乳后,过敏也逐渐得到控制。博士学业的顺利进行,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家人和老师们,这几年,两边父母担着有一个“博士”女儿、儿媳的虚名却历经艰辛。既不能膝前承欢多殷勤,又不能雪中送炭添衣衾。情何以堪!
老师们给予了我最大限度地宽容和帮助,学生虽然不敢半分懈怠,但无奈天资平庸,积淀太少,论文写作过程举步维艰,若没有老师们的大力指导,实在很难想象我的进度,感谢我敬爱的老师们。卢铁澎教授是我的导师,他治学严谨,为人低调谦和,是我治学和做人的榜样。自我入门以来,一直关心着我的学业和生活,告诉我研究要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研究立场和方法,始终保持学者清醒的、批判的态度。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我这几年最害怕的就是给他关不上“门”,老师已经退休,本应该享受安逸的退休生活,却还是被我“呼来唤去”。论文几易其稿,老师都逐字逐句读认真修改,他有时在外地,电脑故障,只能用手机界面修改论文,字体小、表述差、硬伤多,我能想象老师阅读过程中的各种艰难,心中总是涌起无限惭愧和感动。
感谢张永清教授,我经常去“蹭”他的方法指导课,这个课不是老师的工作量范畴,他是义务为了提高学生们的写作水平开办的。我的开题报告正是在他的课上改定的,当时总共改了四稿,其实四稿也还是没有抓住“问题”关键,但是我摸到了一点学术论文的写作方法,一生获益匪浅。张老师四年来一直给我关心和鼓励,不论是学术上,还是生活中,甚至求职过程,张老师对我的点拨和帮助都是不遗余力的,学生一生感念铭记。
感谢陈奇佳教授,陈老师博闻强识,思维缜密,经常一句话就让我的思维别有洞天,陈老师在主文献课上带我们细读尼采的《道德的谱系》,我论文中很多观点都是直接引自老师的课堂金句。正是这一时期对尼采的细细咂摸,让我对布鲁姆和尼采之间的关系有了粗浅的认知。后来,陈老师引导我将误读理论放在艺术史的背景中思考,但无奈时间紧迫,积累有限,这方面的思考还很浅薄甚至是错误的,辜负了陈老师的指导,但我日后一定逐渐完善。
感谢马元龙教授,我去旁听了他讲解德里达的《文字学》课堂,马老师常常因为一个原著的翻译,苦苦思索,力求准确,这种认真求索的精神深深影响着我。他是研究德里达的专家,而布鲁姆和德里达相爱相杀,渊源极深。得知他能来参加我的答辩,得到他的指导,我倍感荣幸。
还要特别感谢我的师爷陆贵山教授,周末去看望他的时候,他都和蔼可亲地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八十有余的高龄依然坚持每周闭关工作五天,学术就是他的日常生活,老一辈学人的治学精神深深感动着我。在此,我还要深深感谢我的母校兰州大学的老师张进教授,每当我遇到学术的困惑,人生的困境,我总是向他求助,张老师对我的帮助是难以言表的,关于“误读是一种生产力”的观点也是在老师的直接指导下产生的。
当然还要非常感谢北京大学的金永兵教授,他全程参与了我论文的选题、预答辩、答辩等过程。金老师睿智平和,是研究布鲁姆的专家,给我的提出的意见一直是我的写作纲领,虽然贯彻有限,但于我是最为宝贵的建议。感谢北京师范大学的赵勇教授,他不仅在选题时给我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在邮件中我们还就论文中“憎恨派”的翻译反复交流,老师不仅亲自为我查字典,还向亲友咨询意见,赵老师这种对学术的探索精神让我特别感动。感谢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丁国旗教授,他鼓励我从从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的“美学的历史的”标准批判性地考察布鲁姆“美学的”和“历史的”观点,解析布鲁姆误读理论在此问题的理论探讨和批评实践中的合理性及局限性,这个建议对我都极为可贵,这方面的论述,这一稿恐难完成,我会继续完善。同时还要特别感谢陈剑澜院长、陈阳教授来参加我的答辩。
写作博士论文的过程是痛苦的。但严格的学术训练又让我获益匪浅。我的浮躁,在论文中被训诫,我的自卑,在论文中被拔起,论文与我,是认可,是起点,是审慎,是镜子,是重建,是深情,它是我与布鲁姆的对话,是我与文学的交谈。它不完美,但我希望能把它越改越好,我们彼此是信念的盟友,以“误读”为约,我们风雨兼程。
本文为感激而生!
我还想感谢儿子持续而克制的爱,他才11个月时,尚在哺乳期,我从兰州返校,心如刀割,万般难舍,我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分离焦虑,但他没有因此而不爱妈妈,每次回家,他都亲亲热热地睡在我身边告诉我:我爱妈妈,给我巨大的慰藉,再难再累,有儿子就是动力。感激我的公公、婆婆无私地支持,婆母在我缺岗时,毅然替我日日夜夜照顾孩子,饮食生活日记写了一本又一本,头发白了一根又一根,平日里,做饭洗衣读绘本,生病时,不舍昼夜的看护,每每想起,心中涌起无限温暖和力量。感谢父母给我生命和灵魂,他们已然年迈,培养我长大,教我正直,女儿不能在身边尽孝,内心大恸,希望以后有机会多多陪伴。感谢先生对我的包容和深情。我们相知、相恋,婚姻已走过第五个年头,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最知心的朋友,在我骄傲时,给我当头棒喝,让我戒骄戒躁,在我萎靡抑郁时,拖着我免我坠入谷底,我们的深情和岁月一起长成。
还有你们,我亲爱的熊孩子们,我们用欢笑响彻过十楼,一起看过四月的花,赏过中秋的月,吃过食堂的肉……这里有一份长长的名单,我不希望用省略号一笔带过,我想认真写下你们的名字,张阳、李金花、周梧、张文琦、贾鑫鑫、王丽、赵丹、程蕾、郑婉铃、杨春丽、谬庆、张晓萌,我们虽然只走了一程,却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今后天涯殊路,不能日日陪伴,道一声珍重,我们定会再相聚!
还要感谢帮我仔细校对中英文摘要的姚一诺师弟,感谢钟美婷师妹,感谢宁夏电视台的王灵灵、陕西服装工程学院孟晶、读者集团的杨振岗师兄,他们都为我的论文付出过辛勤地努力。尤其感谢江西社科院的张丽师姐,西南民族大学学报的编辑申燕老师,她们认真负责,一遍遍修改我的小论文。特别是张丽师姐,她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帮我答疑解惑,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向我频频伸出援手,无论是小论文还是大论文都帮我校对了很多的纰漏和失误。
在读博间,我遇到了最好的班主任韩慧英老师,为我儿子赐名“震博”,寓意春天和长子,是对我以及我的孩子最好的祝福,一生感激。韩老师每逢佳节,都会精心准备各种小礼物送给同学,给我们减压、鼓劲儿。我遇到了最好的班委,李屹、李晶、鑫鑫、金花、邵泽鹏、李昕昊,他们认真负责,事无巨细的通知、处理各种班里的大事、小事。再次向所有帮助过我的师友一并致以衷心诚挚的谢忱。
时间匆匆,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要开始告别。几经飘零,捞得半点功名,而立之年,希望成就一纸文凭。说无意义,但也意义重大。但学海无涯,新的开始,还是再次回兰,我将携带所有这些能量,努力学习工作!
崔国清
2019年4月于品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