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
雨点落在屋檐上，顺着乌溜的瓦片滴下，融入水缸里的清水里。那土黄色的大缸子，被雨水冲刷后，暗暗的发着亮。缸里的锦鲤，潜在水底。水面随着水滴，激起点点涟漪。影响晃动，一切仿佛镜花水月，真实的呈现在眼前，用手一划，立刻化去，无踪影。
红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落下的雨滴。水点砸在手指上，碎成了晶莹的小片，飞溅向四面八方。落在手腕上，痒痒的。这样的雨天，让人软软的。红袖拽过一只高脚凳，坐在窗前，下巴搁在窗棱上，光这个脚丫子，晃来晃去。脚腕子上，用红绳子串起来的一颗金铃铛，叮呤当啷的，清脆得很。。
红袖心里盘算着，王太太的旗袍，今儿个晚上绣上盘扣儿就成了，岳小姐的袍子还没打样呢，李太太送来修补的旗袍到底用什么线咧？就这么盘算着，她趴那儿就睡着了。暮色，晚风夹杂着露水，不禁有些寒意，红袖伸了伸胳膊，起身看看窗外，雨停了，风凉凉的，带着水气。今夜或许依然有雨。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又滴滴答答的下了起来。红袖提着油纸灯笼走出屋子，快步的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口，把灯笼高高的挂上。她抬手，放在眼睛上面，搭了个凉棚，远远的看过去，山路上黑黑的，幽远的延伸去。红袖缩回手，迈进大门去，弯下腰，在门脚两边，各点上一根蜡烛。
红袖回到屋里，熏上香，一室清幽。她在桌边坐下，拿起针，准备绣完那朵牡丹。门口那里有人嚷嚷道：“有人么？”
红袖忙起身回答：“来了~”走到门口，愣了下。“你是。。。”
“我路过这里，刚刚在前面的山坡上滑倒。包袱都掉下山崖了。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躲躲雨呢？”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儿，白净的脸，短短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两道剑眉衬得眼睛明亮。
红袖笑了笑，“请进吧。”递上毛巾，热茶。
“你是坐刺绣的？”青年端着热茶，看着红袖作的牡丹，“你手艺真好。”
“我做衣服的。“红袖坐回桌边，重新拿起袖针，“这片牡丹，是要给个客人锈在襟子上的。”
“男装你做么？”
“你要做？”
“或许吧。”
“等你要做的时候，再来找我吧。”红袖抬起眼睛，烛火一跳一跳的，在红袖的眼睛里闪烁。突然门口又有人嚷嚷了：“红袖~~~。”
“王太太，你来啦。”红袖迎出去，接了个少妇进屋里来。这夫人盘了云髻，几个翠绿的发针溜着叉着。手指尖尖的，用蔻色染了指甲。那手指抚过柳眉，搭在腮边，拨动了耳朵上带着的白贝嵌银花的坠子。
“我心急，想来看看我的袍子。”夫人说着话，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个人，一愣，回头看了看红袖。
“这位是路过这里，进来避雨的。夫人不必惊慌。”
“路过的？”那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红袖，你这里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你。。”
“太太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红袖打断了夫人的话，“太太，你的袍子就差最后那几颗盘扣了。你看看。”说着，拿出一件绿色绣银边的旗袍来。
那绿色的缎子里仿佛撒了闪粉似的，照得人脸亮亮的。锻面上用银色和白色的混线，刺了一只鹦鹉，篮色，黄色，紫色的彩线一丝一丝的，密密的织成的羽毛，红玛瑙石缀着眼睛，烛火一闪，那双眼睛流光溢彩，仿佛附着灵魂一般。
那少妇看了大喜，抱着袍子爱不释手。连声称赞。红袖的脸都微微的红了呢。
“我现在就可以装上盘扣。”红袖拿出几颗银白色的盘扣子。
“我上次送来的发丝，有用么？”少妇问道。
“恩，我做在这扣子里了。”
红袖手脚麻利，穿针引线，不消半个时辰，那些盘扣就稳稳的按上了。
“太好了，那我之后就可以穿着它走了。”少妇喜上眉梢。她左看右看，不舍得放下。
“夫人何不穿上试试？”那青年人提议道。
少妇突然安静下来。看了看说话的青年，“会的，不过今天不了。”她回头对着红袖说，“我明天会差人来找你拿的，袖儿，谢谢你。”
说罢，匆匆走了。
“我说错话了？”年轻人不安的问。
“不知者无罪。”红袖笑笑的。
青年放下心来。“你叫红袖？”
红袖点点头。
“红袖善舞。很漂亮的名字。”青年看了看红袖，“很衬你。”
红袖的脸，又微微的红了。
“为什么要把发丝缝在盘扣里？”青年突然问道。
“那叫羁绊。这样这身衣服就和主人有一样的灵魂了啊。他们到哪里都可以在一起了。”红袖语调轻快，透着愉悦。
“你懂得真多。你看起来年纪好小，怎么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开个店呢？”青年充满着好奇呢。
“这个铺子是我外婆留下的。我继承了，就一直在这里了啊。”
红袖上下翻飞的绣着，手上的丝线游走在绢上，好似画着画一般，眼神专注，朱唇微启，发梢衣襟飞舞着，让人看了有点痴迷。
转眼就是一夜。天微微亮的时候，红袖起身来，走出门去，摘下大门上的油纸灯笼。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象在等什么。青年人好奇的攀在窗台那里看着。不一会儿，来了辆马车。车上下来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全身素黑，眉头似乎有一丝阴霾。红袖点点头，转身进屋里来，拿了块布，包上王太太的旗袍，送出门去。那男子，打开布包，看到袍子，眼睛仿佛一亮，随即红了眼眶。在红袖的肩头按了两按，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他是？”青年人看不明白
红袖把油纸灯笼收在柜子里，拍拍身上的雨水。“他就是王先生，来替昨晚那位王太太取衣服的。”
“哦。。那昨晚王太太为什么不直接取走，今天还再劳烦先生再走一趟。“青年觉得那少妇有些娇纵。
红袖笑笑的，看了看昨晚绣的牡丹。五彩的丝线，撮成一股，勾勒出饱满的花瓣，金色和明黄的丝线，夹杂些水红色，密密的针脚，一片片花瓣熠熠生辉。
红袖缓扬手，又点上一片熏香叶。接着又缓缓的说：“王太太不拿走那袍子，不是她不愿意，是她拿不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她什么都拿不走了。”
“她是？”青年人大惊。
“我这店里，只为要上路的往生者做衣服。让他们穿戴体面，在下面能抽只好签，来世找个好人家。”红袖语气轻柔。
“晚上我挂上灯笼，他们就能找到我的门儿，门脚那里也亮上，他们就能看到路，屋里熏上香，他们就能进屋来。早上等我拿下那灯笼，活人才能看到我的门儿。”红袖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青年。
只听远远的，有人急急的敲着锣，大声的喊着什么。
“他们在喊什么？”青年人问红袖。
“雨夜路滑，他们刚刚在前面的山崖下面，发现了一个人。生死未卜。”
青年跌坐在椅上，“我。。。”
红袖走出门去，撑起一把伞。“你该回去了。”
青年接过伞，踉跄的奔出门去。
红袖看着他远远的走去那山崖，微微笑着，吹熄了门脚两边的蜡烛。
转身关上大门。
远远的又传来锣声，大声的嚷嚷着，山崖下的人救回来了。。
红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落下的雨滴。水点砸在手指上，碎成了晶莹的小片，飞溅向四面八方。落在手腕上，痒痒的。这样的雨天，让人软软的。红袖拽过一只高脚凳，坐在窗前，下巴搁在窗棱上，光这个脚丫子，晃来晃去。脚腕子上，用红绳子串起来的一颗金铃铛，叮呤当啷的，清脆得很。。
红袖心里盘算着，王太太的旗袍，今儿个晚上绣上盘扣儿就成了，岳小姐的袍子还没打样呢，李太太送来修补的旗袍到底用什么线咧？就这么盘算着，她趴那儿就睡着了。暮色，晚风夹杂着露水，不禁有些寒意，红袖伸了伸胳膊，起身看看窗外，雨停了，风凉凉的，带着水气。今夜或许依然有雨。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又滴滴答答的下了起来。红袖提着油纸灯笼走出屋子，快步的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口，把灯笼高高的挂上。她抬手，放在眼睛上面，搭了个凉棚，远远的看过去，山路上黑黑的，幽远的延伸去。红袖缩回手，迈进大门去，弯下腰，在门脚两边，各点上一根蜡烛。
红袖回到屋里，熏上香，一室清幽。她在桌边坐下，拿起针，准备绣完那朵牡丹。门口那里有人嚷嚷道：“有人么？”
红袖忙起身回答：“来了~”走到门口，愣了下。“你是。。。”
“我路过这里，刚刚在前面的山坡上滑倒。包袱都掉下山崖了。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躲躲雨呢？”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儿，白净的脸，短短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两道剑眉衬得眼睛明亮。
红袖笑了笑，“请进吧。”递上毛巾，热茶。
“你是坐刺绣的？”青年端着热茶，看着红袖作的牡丹，“你手艺真好。”
“我做衣服的。“红袖坐回桌边，重新拿起袖针，“这片牡丹，是要给个客人锈在襟子上的。”
“男装你做么？”
“你要做？”
“或许吧。”
“等你要做的时候，再来找我吧。”红袖抬起眼睛，烛火一跳一跳的，在红袖的眼睛里闪烁。突然门口又有人嚷嚷了：“红袖~~~。”
“王太太，你来啦。”红袖迎出去，接了个少妇进屋里来。这夫人盘了云髻，几个翠绿的发针溜着叉着。手指尖尖的，用蔻色染了指甲。那手指抚过柳眉，搭在腮边，拨动了耳朵上带着的白贝嵌银花的坠子。
“我心急，想来看看我的袍子。”夫人说着话，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个人，一愣，回头看了看红袖。
“这位是路过这里，进来避雨的。夫人不必惊慌。”
“路过的？”那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红袖，你这里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你。。”
“太太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红袖打断了夫人的话，“太太，你的袍子就差最后那几颗盘扣了。你看看。”说着，拿出一件绿色绣银边的旗袍来。
那绿色的缎子里仿佛撒了闪粉似的，照得人脸亮亮的。锻面上用银色和白色的混线，刺了一只鹦鹉，篮色，黄色，紫色的彩线一丝一丝的，密密的织成的羽毛，红玛瑙石缀着眼睛，烛火一闪，那双眼睛流光溢彩，仿佛附着灵魂一般。
那少妇看了大喜，抱着袍子爱不释手。连声称赞。红袖的脸都微微的红了呢。
“我现在就可以装上盘扣。”红袖拿出几颗银白色的盘扣子。
“我上次送来的发丝，有用么？”少妇问道。
“恩，我做在这扣子里了。”
红袖手脚麻利，穿针引线，不消半个时辰，那些盘扣就稳稳的按上了。
“太好了，那我之后就可以穿着它走了。”少妇喜上眉梢。她左看右看，不舍得放下。
“夫人何不穿上试试？”那青年人提议道。
少妇突然安静下来。看了看说话的青年，“会的，不过今天不了。”她回头对着红袖说，“我明天会差人来找你拿的，袖儿，谢谢你。”
说罢，匆匆走了。
“我说错话了？”年轻人不安的问。
“不知者无罪。”红袖笑笑的。
青年放下心来。“你叫红袖？”
红袖点点头。
“红袖善舞。很漂亮的名字。”青年看了看红袖，“很衬你。”
红袖的脸，又微微的红了。
“为什么要把发丝缝在盘扣里？”青年突然问道。
“那叫羁绊。这样这身衣服就和主人有一样的灵魂了啊。他们到哪里都可以在一起了。”红袖语调轻快，透着愉悦。
“你懂得真多。你看起来年纪好小，怎么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开个店呢？”青年充满着好奇呢。
“这个铺子是我外婆留下的。我继承了，就一直在这里了啊。”
红袖上下翻飞的绣着，手上的丝线游走在绢上，好似画着画一般，眼神专注，朱唇微启，发梢衣襟飞舞着，让人看了有点痴迷。
转眼就是一夜。天微微亮的时候，红袖起身来，走出门去，摘下大门上的油纸灯笼。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象在等什么。青年人好奇的攀在窗台那里看着。不一会儿，来了辆马车。车上下来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全身素黑，眉头似乎有一丝阴霾。红袖点点头，转身进屋里来，拿了块布，包上王太太的旗袍，送出门去。那男子，打开布包，看到袍子，眼睛仿佛一亮，随即红了眼眶。在红袖的肩头按了两按，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他是？”青年人看不明白
红袖把油纸灯笼收在柜子里，拍拍身上的雨水。“他就是王先生，来替昨晚那位王太太取衣服的。”
“哦。。那昨晚王太太为什么不直接取走，今天还再劳烦先生再走一趟。“青年觉得那少妇有些娇纵。
红袖笑笑的，看了看昨晚绣的牡丹。五彩的丝线，撮成一股，勾勒出饱满的花瓣，金色和明黄的丝线，夹杂些水红色，密密的针脚，一片片花瓣熠熠生辉。
红袖缓扬手，又点上一片熏香叶。接着又缓缓的说：“王太太不拿走那袍子，不是她不愿意，是她拿不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她什么都拿不走了。”
“她是？”青年人大惊。
“我这店里，只为要上路的往生者做衣服。让他们穿戴体面，在下面能抽只好签，来世找个好人家。”红袖语气轻柔。
“晚上我挂上灯笼，他们就能找到我的门儿，门脚那里也亮上，他们就能看到路，屋里熏上香，他们就能进屋来。早上等我拿下那灯笼，活人才能看到我的门儿。”红袖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青年。
只听远远的，有人急急的敲着锣，大声的喊着什么。
“他们在喊什么？”青年人问红袖。
“雨夜路滑，他们刚刚在前面的山崖下面，发现了一个人。生死未卜。”
青年跌坐在椅上，“我。。。”
红袖走出门去，撑起一把伞。“你该回去了。”
青年接过伞，踉跄的奔出门去。
红袖看着他远远的走去那山崖，微微笑着，吹熄了门脚两边的蜡烛。
转身关上大门。
远远的又传来锣声，大声的嚷嚷着，山崖下的人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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