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六）

8】

8月，天气正热，谢安一早便来我家打发时间。

我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姿势，热得没力气动弹；眼神看着天花板，耳朵里是谢安播放的电影声音。

咔，他把电视关掉，头倒在沙发上。

“还有一个月”

“是啊，太无聊了吧，不知道玩啥了”

“想谈恋爱了”

“··谈啊”

“找不到人嘛这不是”

“去你爹的，别在这乱秀我跟你讲啊，我可不想你之后又他妈追了哪个妹子没追上再跟我哭”

他飞过来一个拖鞋，我头一歪，拖鞋砸在了枕头上。

“还不让说”

“说个屁”

“我····以后真的不会轻易谈恋爱了”

我给他一个白眼，翻了个身，不想搭理他。

谢安高考后开始减肥，留头发，学吉他；本来就年轻，运动几天自然变得比原来更瘦了，且顺势长高了一点，穿衣品味也好好整理了一下——当然水平也就是从“穿的什么玩意”晋升为“还过得去”，不敢再奢求些什么了。

然而他仍是底子好的，脸嫩，人也积极。升入大学后他又变成了“长得不错”的新生，受到了多方学姐的热心照顾；之后他组乐队，加乐团，活跃于各大学生组织；他因为读新闻的缘故，平时总拿着一个单反跑来跑去，令人印象深刻；成绩方面，大一上学期还一不小心考了个年级第一；为人大方、友善，俨然一个进步向上、才华横溢、乐于助人的摄影爱好者——还蛮帅。这种男生，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学院内完全是抢手货，他却并没有什么实际举动。

“还对爱情消极抵抗吗？嗯？”

电话里，听着他充满活力的重庆味普通话，我讥讽他，

“消极？不存在的，我可能马上就要谈恋爱了”

“你之前跟我说的话，现在看真的是像放屁？”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认真？！我真的变了好吗！我心中专注于提升自我，没有精力搞有的没的！”

啥他妈爱情不爱情啊，都是扯淡。我撂下电话，对他的态度嗤之以鼻。

这次打脸的却是我。

“真没谈？”

我的声音似乎有些大，周围吃饭的人都在往我们这桌瞟。

谢安比了个嘘的手势，我表示抱歉。

“真没有”

他并不在意这个话题，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把肉全吃了。

“上次那个一起去看电影的呢？”

“就看了个电影，然后回去了”

“那个去酒吧的呢？”

“喝醉了，把人家送回家了”

“D cup那个呢？！”

“D····你说哪个D cup？”

啧，这点倒是令人十分不爽。

“你他妈不会是吃错药了吧，你弯了吗？！”

“妈的当初劝我理智一点的不是你吗？？”

他边说边去拿最后那点橙汁，被我抢过去了，他瞪了我一眼。

“你这不是理智吧？你这是···嗯··不解风情。我说，你真的就看不上任何一个啊？你这样强憋着会憋坏的”

“你需要担心我这种问题吗？”

他看着喝橙汁的我，冷冷的发问。

我喝不下去了。

“咳···作为朋友，怕你孤独终老···”

“你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要不是惦记着那几年一起逃过课、一起挨过批的共产主义友情，我说不定哪一天感情淡了就一枪崩了这犊子。

后来我们过了一段互不打扰的日子，直到我去重庆前，他都没跟我说过自己的情况；我偶尔八卦一嘴，他也只是敷衍过去，并不细说，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还蛮清净。

他平时有的没的都会微信跟我扯两嘴，斗斗图什么的。现在安静了，想必是身边多了个更愿意花时间的朋友了吧？我这样想。

因此吃火锅那天，在他叫来的女生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他处于暧昧期或者有意思的人，心中还在默念着自己要稳重，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僚机，不能坏了他的好事，要淡定，吃完饭再逼他如实招来。当时稍微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我错了。

尽管过去了很多年，大家疏于联系，感情不再深厚，之前也没有那么一见如故，甚至彼此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能毫无波澜地看着程琳坐在我面前涮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