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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党们团结起来

当一只狗找到了我

Snoopy的乌桕树 2019-04-25 21:48:46

搬到苏州之后住在静谧巷陌间的一楼小院，院墙低矮，白日里墙外鸟语花香，到了深夜，只能听到对面楼上风铃叮当，静得让人隐约有些不安。毕竟是身高不到1米6体重不足90斤的独居女性，难免担心安全问题，于是几番梦到有人翻墙而过，站在我的床边，掐着我的脖子。

对男友说：我想去领养一只狗，一只土狗就好。

出差回来查了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地址，和男友约好了时间，时不时在网上翻看待领养小狗的资料。

就在这时，Snoopy来了。

他在厨房窗外嘤嘤哼了两声，见我开门出去，怯怯摇起了尾巴。看他先是小心翼翼继而狼吞虎咽吃了几片法棍，把他带到路灯下，看到那么瘦的他没有右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暂时走丢的家养狗而是流浪狗无疑了。

Snoopy找到我的第二天

带他去体检、打疫苗，医生对我说：这种土狗最好了，聪明，生命力又强。然后我知道了他大概四个月大，还没换掉乳牙。

四个月后带他去做绝育，我对医生说：他已经很乖了，我不想让他变得更乖。

每一次去医院，他都是那只被所有医生和护士夸“性格好好”的小狗。

流浪狗身上常见的“敏感”、“防备心强”、“攻击性强”等性格特点，他都没有。

刚到家的前几晚，他的窝是放在客厅的一只小纸箱，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毛绒绒的脑袋埋在尾巴里。夜里每次经过客厅，黑暗中总能听到他摇尾巴时来回拍打纸箱的声音，早上他都会端端正正坐在卧室门外面摇着尾巴等我出来。没过几天，他就开始四肢舒展地睡觉了——身体里最后一点点害怕没有了。

他没有攻击性，只有好奇心，亲人也亲狗。带他出去，总是蹦蹦跳跳摇着尾巴扑向人家，咧着嘴，一脸热切。哪怕是面对那些对他狂吠的小狗和大犬，他也不声不响，仍然摇着尾巴。绝大多数时候，他最终都会和对方成为朋友——从泰迪到金毛再到边牧。

作为一只曾经被遗弃的残疾小狗，他比每天都要在“Snoopy晚安哦”之前加一句“你爱不爱妈妈呀”的我更有安全感。

朋友们说：那是因为你给了他足够的爱。

冬夜加班的时候累到想哭，问男友：为什么Snoopy就可以靠着暖气幸福地睡大觉？他说：因为他遇到了你。

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好妈妈，但是Snoopy让我觉得：在与另一个小生命相处这件事上，也许我没那么差。

我尊重他的社交需求，遛狗时不会把他从别的狗狗身旁拉开，也会每天都对他说好多遍：“你是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小狗狗哦。”

我会让另一个城市的男友大费周折来把他接走，叮嘱他出门上班时要给Snoopy开空调。也会麻烦另一个城市的朋友们特地过来照顾他，在我频繁出门的生活节奏里，他没有住过一天宠物店。

再也不会在上海留宿，多晚都要赶回来遛他，极度怕冷的我原来一入冬就连续几天不出门，现在可以在冷彻骨髓的雨夜穿五件上衣带两个帽子出门遛他。

一年里遛狗结识了很多人，有遛狗时总会顺带捡垃圾的老婆婆，有好心收养了过世邻居的狗狗的阿姨，有收养了胆小流浪小奶狗的可爱情侣，有看到Snoopy总是很开心的菜市场摊主，有收养了两只流浪狗但做饭很难吃的厨师，有每次见面就兴奋打招呼还要把我介绍给朋友们的商店老板，有总是喊我“Snoopy姐姐”让我辅导英语作业的7岁小女孩，还有更多不知道名字和背景的狗友和路人，他们发现Snoopy没有右眼之后，都会说出同样一句话：你真是好心，他能遇上你是他的福气。

不是这样的，Snoopy选择走到我的窗下，是我的福气。

男友和Snoopy，都很温柔

我妈心疼我：每天工作那么忙还要遛狗。

其实，遛狗是我每天最享受的时刻。在Snoopy没有找到我之前，我可以在坏天气里连续几天不出门，对居住的这片老城区也并没有多加留意。是他让我遇到了很多陌生人的善意，是他带我发现了无数花木扶疏的角落和有老奶奶们埋头绣戏服的名人故居，是他让我没有错过每一场花开和叶落：春天的樱花、蔷薇、木香、香樟，夏天的凌霄、石榴、栀子、无尽夏，秋天的桂花、银杏，冬天的蜡梅、南天竹、槲寄生。他追猫、追蝴蝶、追蜜蜂、追小鸟的时候，我都会等他；我嗅花、拍树、捡叶子、采虎耳草的时候，他也都会等我。他让我每天有了至少一小时的室外活动，让我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四季的流转，也让我看到了自己身处的小世界有多美。

我们总说：狗是需要人陪的。

人也需要狗陪呀。

我在城墙上晒着太阳看书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在脚边晃；工作到深夜，被经前综合征折磨得想哭时，一个湿湿凉凉的鼻头蹭了过来；累了就拉他站起来跳舞，难过的时候就趴在地上抱一会儿他，有时候在河边想跑步了，他也能全程跟上我的速度；深夜躺下，床边的他在说梦话打呼噜，我再也没做过有人进来伤害我的噩梦。

体重只有20斤的Snoopy给予我的，甚至还有保护：

他曾在凌晨四点突然对着窗外吠过一阵，也曾在某天早上五点对着院子的方向吠了一阵，那时我不敢开灯也不敢下床，静静等他安静下来，听他在窝里躺下，听他呼吸变得均匀，才慢慢安心，下床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平时的过分安静只是因为放心，在嗅到危险的时候你还是会站出来保护我的对不对？

我像祥林嫂一样对许多人重复：Snoopy是天使性格，没有经过训练就坚决不在家里拉屎拉尿，不乱叫，更不咬人。但我还是因为他扒了花盆、翻了垃圾桶、咬了高跟鞋、上床吃了我的耳塞而打过他，终于有一天，我意识到问题不在于他犯了错，而是自己糟糕的情绪管理能力和无理的控制欲，他只是一只不满一岁、需要玩耍、充满好奇心的小狗，咬东西是他无聊时的本能，而我作为有能力的成人，没有用他能理解的方式与他沟通，没有做任何防范措施，却要因为他没有达到我想当然的要求而对他施暴。抱着瑟瑟发抖的他大哭一场：对不起，妈妈再也不打你了。后来，他再也没扒过花盆没翻过垃圾桶没乱咬过东西。

他的疫苗本上写着：不要打我，我有牙齿，但我不会咬你。

我没做到。

本子上还写着：多跟我说话，虽然我听不懂，但我会记得你的声音。

我不相信。

他明明听得懂。

他会观察，会分析，有记忆，有自制力，重感情，也能体会我的情绪，远比我们以为的要聪明。

做完运动累了，瘫在瑜伽垫上，他就会乖巧地趴在一旁陪我睡觉；而当我躺在地上装死，他就会着急地拿爪子拍我的脸。

深冬的早晨，手机处理了工作、出门收了快递之后我还是没有勇气起床，把已经出窝的Snoopy哄了回去，继续睡回笼觉。再醒来发现他在窝里咬扣子玩。心疼得想哭：这只小狗从来不会在早晨来打扰爱睡懒觉的我，哪怕他知道我明明已经醒了，只是躺在床上玩手机，还是会等到我下床的那一刻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无论他多想出门撒尿，在窝里多么无聊，他都只会安安静静地咬扣子。

我们之间，更懂事的一直都是他，我很感激这只喜欢毛绒玩具的柔软小狗教会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