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芙（6）
Ninfa fluida (a post scriptum)
Georges Didi-Huberman
译 杨瞻
人们可以在桑多尔·费伦齐[Sandor Ferenczi]对海洋(塔拉萨)[Thalassa]的思考中找到这种对意象的流动性[fluidity of images]的确认，费伦齐认为海洋是一种基本的“心理形态”[psychomorphism],海中波浪的回旋可以被视为一种流动的欲望[sexual flux](生命的冲动)[the impulse of life]回流或倒退到‘母体子宫’(死亡的冲动)[the impulse of death]的原则。
瓦尔堡[Warburg]所钟爱的比较神话中的迷团[labyrinths of comparative mythology]同样也很让人着迷：在赫西奥德[Hesiod]或波提切利[Botticelli]笔下从海中诞生的阿芙洛狄特[Aphrodite anadyomene]和非洲“水神”[water gods]的神话之中，瓦尔堡指出了想象中的水可以看成是精液[semen]。同样饶有趣味的是乔治·迪梅齐尔[Georges Dumézil]对水神的研究，从伊朗到爱尔兰的印欧世界（Indo-European world）中的水神，迪梅齐尔都用罗马宗教（Roman religion）来解释，——例如，罗马宗教中诞生了一个女海神：她是危险的，沸腾的，旋转的撒玛利亚[Salaria]和让人慰藉的，平静的威尼西亚[Venilia]的对立两极的统一。
巴什拉[Bachelard]对“想象之旅”[imaginary journey]的分析也很有用。这种“想象之旅”由空气和水引起，这两种流动的物质都非常优秀(尽管对他的一些说法仍持批评态度)。在《空气与梦想》[L‘Air et les Song es(Air and Dreams）]的一开始，巴什拉[Bachelard]写道，想象本质上是开放的和难以捉摸的[open and elusive]。在人类的心灵中，想象是一种公开的[openness]体验。这种开放性和移动性[openness and mobilit]对于掌握象征[symbolic]的“连贯”[coherence]和“无意识的动态”[unconscious dynamism]是必要的。
当然，巴什拉会发现瓦尔堡的“想象的微风”[brise imaginaire]和“动态中的装饰”是他声称的“动态的想象”[dynamic imagination]是(被理解为)一种“精神放大”[psychic amplifier ]的额外证据。同时，这也是在形象的消失[loss of shape]和形象的恢复[regaining of shape]中的一个辩证的过程[dialectical process]。“对这种流动的意象[fleeting images]的研究能成为一个研究主题吗？”空想的意象要么蒸发[evaporate]，要么具象化[crystallize]。我们必须抓住它们的两极，这种不断活跃的矛盾性[the two poles of this constantly active ambivalence]。”
巴舍拉就是这样提出的一个重要的概念：物质内在的想象[material immanence of the imagination]。就像他在《水与梦》[L‘eau et les rêves]中描述的那样：
当我思考事物的美的概念的时候，我立刻被美学中对质料因[material cause]的忽视所震惊。特别是，在我看来,事物的个性力量被低估了[the individualizing power of matter had been underestimated]。为什么每个人总是把个人的概念与形式联系起来？难道没有一个深入的个性使得事物成为一个整体，甚至是在它最小的分类里[even in its smallest divisions]？
从深度的角度来看，事物有一种特殊的原理，能够脱离形式。这不是简单的缺乏形式上的活动。尽管完全被扭曲和切分，但它仍然保存了自己。此外，事物可以通过两种方式被赋予价值：一种是延深[deepening]，一种是提升[elevating]。延深[deepening]使它看上去难以理解，就像一个谜。提升则使它看起来像是一种取之不尽的力量[an inexhaustible force]，就像一个奇迹。在这两种情况下，对物的冥想[meditation on matter]培育出了一种开放的想象。
正是物质的想象[material imagination]是一种“丰富的形式”[exhuberance of forms]的观念，使得巴什拉[Bachelard]回到了痛苦[torment]中的浪漫主义[romantic motifs]的主题。他继续与诺瓦利斯[Novalis]和米舍莱[Michelet]一样，在海洋的奇观中看到了一个整体的不幸的本体[a whole ontology of adversity in the spectacle of the ocean]，巴什拉肯定地说，“只要他是一种能量的来源，一个存在，就是一种先验的恼怒。”[insofar as he is a source of energy, a being is, an a priori anger]。
“水中的忧郁”[aquatic melancholy]的典型代表是巴什拉[Bachelard]所说的“奥菲利亚情结”[Ophelia complex]，奥菲利亚是欲望与死亡[desire and death]相统一的宁芙。对巴什拉[Bachelard]来说，这是一个重新审视宁芙的机会。自古典以来，这一意象的永恒回响——在浩瀚的诗学和图像学传统中[poetic and iconographical tradition]被反复描绘。.
宁芙和水中仙女[naiads]作为一种“大量的欲望和意象”而出现，“在水边，一切都卷起了长发[tresses]”，“存在从水里升起，是逐渐地具象的反映；它是存在之前的一种形象，是在成为一种形象之前的欲望。”[‘a mass of desires and images’, where ‘at the edge of the waters edge, everything is ’ and ‘the being rising out of the water is a reflection that materializes little by little; it is an image before it is a being, a desire before it is an ima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