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爸妈与亲媳妇儿吵架了
第十天 5月23日 天气阴 降水指数30
我与楚楚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杭州,转道广西时,魏舞萍老板给我打来电话。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潜伏者,总算露面了。还没来得及客套,他先主动开口了:“苏经理,我是北海湾湿地公园总经理孙温良。昨天舞萍给我汇报了合作进程。”
“你好,孙总。很抱歉,这次没能与你们有良好的合作。我们准备去南宁考察,还是祝福你们生意红火。”
“你们不打算要动物了?”
我的内心顿时觉得峰回路转,枯木逢春:“魏小姐还愿意把她的宝宝们交给我?”
“舞萍年轻,是有些任性。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请你们不要介意。”
楚楚放下打包的行李,凑过来,做全神贯注倾听状。我拿起笔在纸上写,魏舞萍上司!然后举起来递给她看。
“没有没有,别这样说,她没有楚楚任性得厉害。”
楚楚很不乐意,不满地撅起了嘴,“哼!”
我把食指拿起放在嘴边,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苏经理,你很有方法,舞萍经过这次锻炼,成熟了不少。性格缺陷你也能直言不讳地给她指出来,我还是希望把这批动物交给你们公司。”
我一手拿电话,一边在纸上写“还是给我们。”然后举给楚楚看。
楚楚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安然了。
“这样,苏经理,你们现在有空吗,我们见面聊聊。”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同意了。
孙温良说要来接我们,我连忙推却,不用客气。我想左不过是西湖边或者茶楼酒馆,杭州面积实在不算大,我轻车熟路。
雨似下非下,天说晴不晴。却让人电石火光间充满了希望和力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多么奇妙!
暮春初夏,天空密密地斜织着阴云,夹着碎屑清浅的花香。我吸了口气,按照孙温良发来的地址,信步向站牌前走去。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和楚楚提前十分钟到了。推门过去,没想到孙温良已经等了一会儿。和我想象中并无二致: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头发卷曲,精神饱满。看得出,保养得很细心。
魏舞萍坐在一边,她仍然很淡然,但我已经知道,她只是长了这样一张脸,内心大概是早就天翻地覆,没有往昔峥嵘岁月了。
天色空蒙如洗,四人心头黏黏糊糊。
有老板在,再不堪,有人给收拾乱摊子。天塌下来有人担起,大树底下好乘凉。原来,这就是魏舞萍的底气。疑窦,慢慢散去。魏舞萍,又逃出生天,她的工作,仍然是给动物们做心里辅导。羊驼,矮马,小鹦鹉。
一番关怀问切,握手寒暄,开始谈正事。孙温良倒是旧茬不提,主动拿出了合作方案,我们四人各有收敛,倒也相安无事。虽然他主动表达了心意,但嘴上却不肯饶,谦逊的略虚:“算了,我们这批动物养的质量很高,你们运气好,正赶上。”又不怀好意:“可千万要养好,要不然你们损失就大了。”
楚楚倒是冲孙温良抿着嘴俊俏地一笑,眉梢挑起无声的战意:“以后,我们要把这些小家伙们供起来。”
有意让魏舞萍听着,
“专门,聘一个心理学博士,有心理从业资格证那种。”
非常强调要有从业资格证。
魏舞萍附和:对呀,应该的。一定得有专业心里辅导。
孙温良说:“价格便宜了百分之三十,你们这合同今天签不签?”
我赶紧接上话茬:“你这堂堂的总经理,亲自给我拟合同,真是孔夫子教三字经。”
“对呀,可你们个个‘知轻熟重’,我想站在高处看打架看不着呀!”
我们两个男人和稀泥,抹光墙,说着无意、听着有心,两个女人都自觉无言了。
幸好服务员来上茶饮,托着一个大茶盘。楚楚乘机问:是新采的雨前龙井吗?
服务员把茶盘往下一摆,诚实地说:“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这是去年的雨后龙井,冷库里藏着,口感也很不错。”
孙温良摆一摆手,服务员退下去。他呷了一口,一扬水把茶盏打翻,满屋子水雾迷蒙,忍不住骂:“奸商。新壶泡旧茶,真是个不要脸的奸商!”
气都出在水身上。
水是万物生长之源,不娇、不贪、不怨、不嗔、不怪、不怒,自生自长,从不居功。用的时候心安理得,骂的时候理直气壮。谁感激过水,谁赞美过水,谁认真关注过水?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我用了你,是你的荣幸,我不用你,你活该被骂。连爱水如命的楚楚蔑视我的时候也是说,水呀水,你这能力一个字,水。如今孙温良又把气出在水身上,这水还真是个倒霉命,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所有人都发现他摔坏了茶杯,他失态得很无缘由。
魏舞萍望向孙温良,楚楚也望向孙温良,他一顿,马上道:“这茶还真是不好喝,手一抖没拿住。”
我坐在他对面,长吁一口气。
楚楚眼里有一丝不悦,孙温良已经动身,骂骂咧咧:我去看看,这嘱咐了招待贵客呢,怎能以次充好。妈的,这么不会办事的茶楼?
大步出去,牢骚不绝。
魏舞萍趁机也去了:
“孙总,点菊花茶吧,我们不爱喝龙井。”
楚楚朝孙温良背影扯着嗓子:
“孙总,别破费啊。随意聊聊就好,真是的,第一次见面就让你们破费,多难为情!”
本来剑拔弩张的对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于无形,杯水释前嫌。
这批动物最终以租赁的方式,一个月后运输到我们景区。饲养的还是负责饲养,我们享有半年的管理权,各司其职。比预想中还要恰当的结果,我与楚楚有如在梦中之感。
对孙温良还是充满一些感激的情感,因为有长久合作的承诺,给我们几乎是不计成本的价格。
“真的,无病无灾全不收费?”楚楚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景区这次有了新鲜的活力!”
“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啊,这些动物可不好养。”他心里又有了一些犹豫。
“主要是哪里困难?”
“羊驼没有汗腺,夏天要注意做好防暑,天气一热,容易暴躁,而羊驼本身胆子又小,所以,很耗费精力。”
“这么复杂?”
“对,本身也是引入国内的新兴动物,价格昂贵,养殖场地也一定要干净整洁。”
“我们用专人负责,应该没有问题。”
“公园准备扩大规模,也算是把这一批动物暂时寄养在你们那里吧!”
原来他们是打的这样的主意,难怪呢!
不知道他们的打算时,总觉得天上不可能掉馅饼,现在熟知前因后果,心里便也踏实了。想起来魏舞萍初见时说的话,还真是昭然若揭。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她很坦诚。
只是在这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大争大斗四面埋伏十分危机的时代,我没敢相信。
我在别人的雄才大略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孙温良望着我说:“没问题吧,苏经理?”
我点点头。
既然所有的谜团都清晰化,那我就更应该珍惜这些难能可贵的机会。我知道这不可能让我飞黄腾达,但是至少在多年后,我回忆青春时能成为温暖心田的一笔。
告诫自己,生活可能不会那么的文艺,盲目乐观容易急功近利,但无论如何风刀剑霜严相逼,还是要保持一丝真诚和信任的勇气。
坐在这一片风清云朗的茶座前,我的心里第一次涌起那种“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