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改变职业发展轨迹的经历
查看话题 >从广东到吉林,我和大毒枭贴身共处五天五夜

【缉凶】是警察刘星辰在苍衣社开的故事专栏,记录的是他从警生涯中那些惊心动魄的缉凶故事,均为有案可查的真实事件,但由于刑案涉及机密和隐私,作者对一些细节做了模糊处理。 本篇是【缉凶】系列的第四集。
这是缉凶 的第4 篇追捕手记
本期案件:毒枭追踪案
时间:2016年
地点:广州,北上至吉林
人物:刘星辰、黄哥
全文9290字,阅读约需10分钟
★★★
对我们警察来说,年后的第一个月一般是最清闲的,有种百废待兴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是爆发前的宁静,酝酿着大案。
我经手的第一个贩毒案就发生在这个时间点。
那是2016年春节后,大家刚回来上班,都有些懒洋洋的,到了下午两点,也没接到任何警情。
四点多的时候,宋队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他朝屋里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都别趴着了,有案子。”
大家这才坐直,所有人盯着宋队,等着他继续。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丹东来的同行,让我们帮忙协查一个案子。”宋对指了指身后的俩人,介绍道。
协查工作分好几种,有的陪着跑个腿就行,有的则需要做大量的取证工作。现在没说是为什么事协查,谁也不知道工作量是大是小。
两个丹东来的警察尴尬地笑了笑,都是同行相互都理解,刚过完年又赶上快下班,这个时候出这么个活儿,换谁心里都会有点抵触。
“前不久丹东办了一个案子,抓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手里有五百多个东西,这些东西现在查清楚了,是从咱们这儿流过去的。放东西的是一个叫小伟的,这个人现在已经确认身份了,不过我们现在怀疑小伟有上家,能搞到更多的货,所以打算继续往上摸一摸。”宋队说。
“五百个东西?毒品啊?”黄哥问。
“个”和“条”都是毒品行当的俗语,一克就是“一个”,一公斤是“一条”,毒贩子内部都这么说。
“对,冰毒。”丹东的警察回答。
我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毒品案件的协查怎么转到咱们这儿了?不是有特勤队吗?”
特勤队和我们重案队一样,也是刑侦大队下属的一个中队,除此以外,刑侦大队还有技术中队、案审中队、追逃中队、反扒中队等,特勤中队就是专门负责毒品案件侦破的。
“特勤队的人都去四川出差了,现在没有人手,人家联系了局里,这才转给咱们,也是对咱们的信任。”
案件已经交给我们了,连丹东的警察都来了,大家就没再说什么,等着宋队继续介绍案情。
宋队言简意赅,这个案件脉络清晰,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小伟,有机会继续深挖就往上摸,没机会就直接抓,争取打掉更多的毒品。
“你们什么时候抓的?”黄哥望着丹东的两位警察问。
“年前,这不赶上过年么,所以年后我俩才过来。”其中一位警察回答。
“丹东的同行活儿干得细致,不但把人摸透了,连这条线都摸清了一半,因为这人住在咱们这儿,他们异地办案不方便,所以来和我们协同作战,这活儿也快,速战速决的话也就一个星期,对吧?”宋队看着两名丹东警察问,也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口头承诺,这活儿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我们已经把小伟的基本情况摸清了,他住在哪儿,和谁住,年前都已经落实了,抓人容易,但现在的关键是他有一个马仔,准备去南方进货,咱们想把他们端掉,就得等他这批货到手了再动手。这个时间节点就得靠你们帮忙了,毕竟在自己地头工作起来比较方便。”
人员都摸清了,剩下的就是找机会抓捕,大家纷纷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马仔身份有吗?”黄哥问。
“有。”
“他打算什么时候去进货?”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就这几天。”
我坐在一旁认真听着,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毒品案件,但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案件,前期丹东已经做了很多工作,编筐编篓就剩收口,我们的任务更像是去抓一名逃犯。
“货源查出来了吗?从哪儿来的?”我问。
“广州。”坐在门口沙发上那个丹东警察回答道。
到这里,案件信息基本都清楚了,宋队直接下了指令:“哥几个今天辛苦下,加个班,尽快把马仔的行动轨迹落实了,确认他去南方进货的时间,然后我们提前派人去,只要货一到他手,咱们就动手。”
大家立刻开始忙碌起来,这可是开年头一个案件,第一仗一定得打响。
马仔的身份很快落实了,叫王君,94年的,照片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怎么也不会让人把他和贩毒联系到一起。
通过关联查证,我们发现王君还有一个女朋友,刚满20岁,人员信息上显示她有一次吸毒前科,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吸毒和王君走到一起的,还是因为认识王君才吸的毒。
到了晚上八点,虽然大家都没吃饭,但没人觉得饿,一个贩毒脉络渐渐清晰,王君有多次去广州的乘机轨迹,根据这个频率,他绝不是小打小闹的毒贩。
我有些兴奋,第一次接触毒品案件就遇上一个大猎物,我感觉自己是一名狩猎人,潜伏在草丛里屏住呼吸,手握长矛紧紧盯住目标,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一刹那。
★★★
第二天我和黄哥到王君楼下守着,虽然我们有他的照片,但是有时候照片和本人出入很大,加上长期吸毒的人容貌变化大,为了方便随时抓捕,需要提前对他们进行辨认。
王君有辆二手车,我们到他楼下的时候车还在,我们就在车附近蹲守。

大约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一个人走向王君的车,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人留着长发,个子不高,胖乎乎的,戴一副黑框眼镜,和我们手里的照片有点像,但是如果是平时走在路上,我肯定认不出他是王君。
“这个人是王君吗?”我一边观察一边问黄哥。
“有点像,不过这车应该是王君的。”黄哥也有点拿不准。
“跟不跟?”我看王君发动车子开走了。
“算了,别打草惊蛇,咱们今天就是认下人。”
“黄哥,你以前办过毒品案吗?”我想问问黄哥侦办毒品案件的经验,现学现卖。
黄哥笑了一下没回答。
回到单位后我们得到了情报中队的消息:王君预定了两天后去广州的机票。
丹东同行在内的所有人都很兴奋,大鱼终于行动了,现在钓手们要抓紧时间布置好渔网,将他和毒品一网打尽。
宋队立刻预定了提前一天的机票,他和其他同事先过去。而我和黄哥,则要和王君坐同一班航班。
当天我和黄哥早早来到机场,我负责自助值机台,黄哥负责航班托运柜台。本以为万无一失,但我把所有办理自助值机手续的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直到所乘的航班开始播报登机,我始终没看到王君。黄哥和我一样,托运柜台那边也没有发现王君的踪迹。
这下麻烦了。
我心里有点着急,想去值机柜台问个清楚。黄哥把我拦住了,让我先上飞机再说,并且把情况和同事说了一下,让他们等所有人都登机后再去柜台查一下王君的值机座位号。
我忐忑地跟着黄哥上了飞机,手里攥着手机,等待着同事的消息,就在飞机开始广播让乘客关闭手机时,我收到了一条信息:王君,13B。
我急忙起身朝机身中部的13B座位望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小孩。
我顿时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全身拔凉,王君不见了?
我把机舱里的人都张望了一遍,唯一一个长头发戴眼镜的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肯定不是王君。
“别急,他只要办了登机手续就肯定在飞机上,整个飞机不过一百多个人,他还能跑了不成?”黄哥在一旁安慰我,从前面掏出一本杂志翻看。其实我看得出来他比我更着急,因为他翻的是一本全英文的杂志,显然心不在焉。
飞机飞行过程中,我和黄哥分别起身利用上厕所的机会转了好几圈,确认飞机上真的没有其他长头发戴眼镜的人了。我心想:王君不会在这两天把头发剪了吧?如果他剪头发再换个隐形眼镜,那再想认出他来就难了。
“咱前天是不是认错了,那个人不是王君?”我实在憋不住了,开始问黄哥。
“可他把车开走了。”
“也许是王君给他的钥匙呢?”
“确实有这种可能。”
“黄哥,根据你之前办案的经验,王君有没有可能不在这趟飞机上?贩毒的人都很小心谨慎,他们是不是会反复转移活动路线?”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那都是电视剧里瞎编的,但是毒品案件有个特点……”
黄哥还没说完,飞机忽然开始剧烈地颠簸,广播告诉我们遇上了气流,要所有人系好安全带坐好,小桌板也要收起来。透过窗户我看到飞机钻进乌云里,外面一下就黑了下来,像到了晚上似的,透过窗外能看到厚厚的云层,里面还不时出现雷电的亮光。
直到飞机快到目的地时颠簸才减缓,我解开安全带打算在机舱里再转几圈,刚走了一趟,广播又通知飞机要降落了,让我回到座位上去。不过这一趟我发现了两个可疑对象,但没看出明显的特征,用照片去比对一个自己不认识而且从没见过的人还是很困难的,我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王君。
我把情况和黄哥说了,黄哥让我下机的时候再看,到时候我先出去,把下机的人挨个看一遍,他在后面盯着。
飞机降落后我刚走出接机口,就有人过来拍了我一下,原来是宋队和其他先到的同事。
“找到人了吗?”宋队站在我旁边,眼睛盯着一个个从接机口出来的人,目不转睛地问我。
“没,我们那天认的人恐怕不是王君。”
“什么?照片给我看看。”宋队也有些紧张起来,拿起照片仔细端详。
机上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不少接机的人都迎了上去,接机处顿时人挤人混成一团,我们在人群中不停地看来看去,生怕漏掉一个。
这时候我看到了黄哥,他拎着包跟在一个人身后,我仔细一看,那人正是我在飞机上感觉与王君有点像的其中之一。
这时我手机响了,我快速看了一眼黄哥,他正拿着手机打电话,我赶紧接起来。
“这个人回13B拿行李,坐在那儿的老太太应该是和他换座了。”黄哥在电话里低声说。
我急忙招呼宋队,其他同事去开车,车是我们提前租好的,黄哥则继续跟着这个人。
我们上了车去停车场出口等着,不一会黄哥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他上了一辆粤ATX383的出租。”
“好,我们去跟车,你自己打车先去市内吧,我们这儿有什么信再告诉你。”
绿色的出租车从机场里开出来,我们在后面紧紧跟着。出租车开得很快,司机对广州的路况显然比我们熟悉太多,从机场高速路上下来之后,这辆出租车就开始在车流中各种穿插着开,一会儿超车,一会儿又并回去,转向灯也不打,直接在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过去,而我们的车正好被一辆卡车别住动不了。等我们开过路口,那辆出租车已经不见踪影。
“妈的,是被发现了吗?”开车的同事狠狠敲了下方向盘。
“应该没有,可能这边出租车就是这种开法。”宋队无可奈何地笑了下。我们不熟悉广州的路况,大家也不是没有半路跟丢的准备,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网络图 | 广州的同学可以说下那边的出租车是不是这个开法
好在我们已经提前把王君的身份信息做了布控,只要王君在广州落脚,我们就还有机会。
黄哥听说我们跟丢了之后非常着急,他告诉我毒品案件变数很多,如果王君今晚就拿到货,那么他百分之百今晚就走,绝不会多待一刻,现在我们对王君已经失去了控制,到时候就彻底找不到了。
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大约晚上十一点,我们接到广州公安局的通告,王君在白云区的一所汉庭酒店办理了入住。
道高一尺,魔没有高一丈。

网络图 | 汉庭连锁酒店
★★★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和黄哥就来到汉庭酒店楼下,那会儿普通的早餐店都没开,我和黄哥只好就近找了家麦当劳买了份汉堡,一边吃一边躲在酒店侧对面一个五金店铺里盯梢。王君的房间挂着窗帘,不知道他什么才起床。
我们在酒店对面等了六个小时,一直到十一点多,就在我感觉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王君房间的窗帘拉开了,我一下警醒起来。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王君戴着一副墨镜出现了,他还穿着和坐飞机时一样的衣服,我和黄哥一下就认出来了。
王君从酒店出来后并没有明确的目的,而是在附近乱逛到下午,然后又回到了酒店。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我们视线范围内,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正常到我都有点怀疑他这次来广州到底是不是拿货的。
不过贩毒人员一般都很谨慎,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我和黄哥继续盯到晚上十点,王君没再出现。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和黄哥又来到酒店楼下,这种单调反复的蹲守是十分耗人的,好在我们早就习惯了。
根据昨天的情况来看,我们无法断定王君接下来的行动,所以必须保证他时刻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要是稍不留神跟丢了,等再找到只怕货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抓捕的时机只有交易的那一瞬间,哪怕晚一秒,王君都可能会把货转移到其他地方,甚至直接扔掉。
比如在河边的桥上交易是我们最头疼的,如果抓捕行动出现一点漏洞,毒贩就会将毒品全扔进河里,缺少了实物证据,将来诉讼会很麻烦。

这天王君只出来了一次,在附近简单吃了个饭,又径直回到酒店,再也没出来。
我们急,但想必此时王君比我们更急,他来广州拿货肯定提前就和这边的毒贩联系好了,结果人到了好几天还没拿到,他应该比我们更如坐针毡。
果然,第三天早上不到七点,王君房间的窗帘就打开了,他今天起得这么早,肯定有情况。我赶紧向宋队汇报,没等王君下楼,宋队就带人赶了过来。
王君下了楼,在酒店的大堂来回转悠了十几分钟,不时和服务人员搭话,我在外面只能看到王君一直想问服务人员什么问题,但那会儿退房的人多,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从酒店出来后,王君没有像之前似的到处溜达,走得明显很有目的性,而且选择的路径都是大马路,我们跟踪得也相对轻松点,他始终在我们的视线内。
这时宋队接到广州公安局情报部门的电话,对方告诉我们王君已经从所住的汉庭酒店退房了。
这个消息让我们的肾上腺素顿时飙升,退房意味着王君就要离开广州了,那么今天就是他要拿货的机会!
现在已经没有计划可言了,王君与对方交易拿货的时间、地点、方式我们一概不知,现在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我之前在重案队,无论是侦查还是抓捕都会做好各种计划,准备各种预案应付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但毒品案件和我经历的所有案件都不一样,无法做任何计划和预案。
宋队当即给大家分配任务:我和黄哥作为第一组,负责贴身跟踪王君;他和其他同事作为第二组。
贴身的任务就是无论王君使用或者换乘什么交通工具,我们都要保证他在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内。分成两组是为了防止王君对自己身边的人产生警觉,同样的人总是在他附近转悠早晚会被发现,如果王君有所警觉了,立刻换第二组上,我和黄哥进行躲避,如此反复直到找到抓捕机会为止。
这几天我和黄哥每天兜里都备着崭新的零钱和硬币,就是为了随时上公交车坐地铁。
不过这会儿王君一直在走,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我和黄哥在他身后跟着,一直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
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王君拐了过去,我和黄哥急忙跟上,一扭头,是广州白云区一个人流量很大的长途客车站。
★★★
王君来到了客车站,这意味着事情要变复杂了。
之前黄哥跟我说过,毒贩拿到毒品后有几种常用的带毒方式,用快递寄走,租车开回去,或者坐大客车,因为这几种方法都可以避开安检。
广州的客运站虽然也有安检,但是安检只针对乘坐国营大客车的乘客,并且只针对在客运站上车的乘客。很多私人承包的大客车出了客运站之后随意停车载客,根本没有安检这一说,所以乘坐大客车带毒是毒贩子的首选。
王君来到客运站后并没有进去,而是在站外转,客运站附近有不少拉客的,看到王君在找客车就围了上来问他去哪儿。王君回答后,有一个人对着他招呼,王君便跟着这个人走了。
“王君要坐大客车回公主岭。”黄哥离得近,听见了王君的回话。
我这时彻底慌了。王君还没拿到货,怎么直接要坐大客回去了?难道这次货断了?
可是不对啊,王君如果没拿到货,完全可以坐飞机或者火车走,为什么还要坐大客车?广州开往公主岭的大客车一天只有两趟,最晚的不过中午十一点,王君上了车就离开广州了,那他的货怎么办?
我给宋队打电话汇报了这个情况。
“既然货还没出现,那咱们计划就不变,跟紧王君,无论他去哪儿,只要跟着他肯定就能找到货!”宋队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
我那时候没办过毒品案,遇到这个情形,脑子一下就乱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在黄哥有经验,我就跟着黄哥,黄哥跟着王君。
王君随着拉客的人一起来到客运站附近,马路边停了一辆私人承包的大客车前,接着王君掏钱买了一张票。我在后面盯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直接登上了广州到公主岭的卧铺大客车。
“王君买票上车了。”我打电话说。
“几点的车?”
“十一点出发。”
“快!你和黄哥去买票,我们帮你准备东西!”
还要继续跟?
我有点发懵,虽然宋队说了要我们一直跟,但总不能一直跟着上车吧?
黄哥飞快去买了两张票,递给我一张,直到看到票我才死心,原来是真要跟上车。
不一会儿,宋队拿着给我们准备的东西来了,几件破衣服、两只书包和旅游鞋。
宋队想得细,坐这种长途大客车的少有衣着光鲜的人,黄哥那种崭新的铮亮小皮鞋肯定不行,上车就会引起别人注意,衣服也得换。
我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旧衣服和鞋子,宋队又觉得背包空荡荡的不好看,把我们原来穿的衣服也塞了进去,背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像是装了不少行李。
经过这番捯饬,我和黄哥果然气质大变,立刻融进了客运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毫不起眼,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我俩。
王君在车上一直没动静,我和黄哥在离大客车不远的地方等着,打算等车快开的时候再上车,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正在我们来回张望的时候,王君出现在了客车中间的车门处,他下到车门最后一节台阶,却没有继续走下来,而是拿着手机在那儿打电话。
就在王君挂掉电话的同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把一个行李牌递给王君然后转身就走,王君接过行李牌后也立刻转身回到了车上。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甚至都没正眼看一下对方,如果不是我们一直紧紧盯着王君,根本不会注意到那个人把行李牌递给他的动作。
“快,你们赶快上车,其他人跟紧刚才和王君见面的人,王君拿到货了。”宋队连忙布置。
王君拿到货了?
行李牌!他刚才拿到了一个行李牌,货就是行李牌。我终于明白了。
携带行李的旅客在乘坐长途卧铺车时,都会分到一张行李牌,因为车会沿途停,为了防止有人拿错行李,每个人都需要凭行李牌取行李,而且行李牌对应的行李只有司机知道,为了防止借机偷窃,司机也不会让乘客随意动行李。

现在来看,与王君交易毒品的人是把毒品装成行李放到车厢,然后把行李牌交给了王君,这样,等车到了目的地,王君就可以在完全不经手的状况下拿到毒品,一举两得。
刚才我们只顾盯着王君,根本没注意那个把毒品当作行李混进了车厢的人,即使现在将他和王君抓获,只凭一个行李牌根本无法让他们承认车上的毒品是他们的。
我们一直在等毒品经过王君的手那一刻,那是唯一的抓捕机会。可惜行李牌这个操作,让王君在始终没有接触过毒品的情况下,成功将毒品带上了长途客车,完美躲避了我们的侦查。
实在是太狡猾了。连见多识广的黄哥也说这种交易套路他还是第一次见。
车马上就要开了,我和黄哥只好装作相互不认识的样子急忙上了车。现在我们要做的不光是盯着王君,还得盯着行李。
更可怕的是,如果王君把行李牌给别人,别人就能把毒品拿走。
我忽然感觉整个车上的人都不安全,如果王君不是一个人呢?只要他有一个同伙在车上或者在半路的停靠站上和他接应,他们就可以利用行李牌随时转移毒品,广州到公主岭可有两天两夜的路程,谨慎的毒贩很有可能这样做。
前路未卜。
★★★
长途大客车有三排卧铺,两排靠窗一排在中间,虽然分成两个过道但是其中一个根本过不了人,想从外侧靠窗的铺子出来,必须得从中间的铺子跨过去。

我和黄哥的床位分别是车两侧靠窗的下铺,而王君的床位则在我这边靠窗的下铺,对我们比较有利的是王君想要出来,必须跨过中间的卧铺,而我们都是下铺,只要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王君在干什么。
车子开动了,这时候已经中午,有人开始拿出东西吃,整个车厢里开始弥漫出各种味道,加上客车的窗户是封闭的,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就好像是在闻一罐煮开的变质酸奶。
宋队给我和黄哥也买了不少吃的,但在这个环境里,我们俩都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对付了几口。
当天晚上我几乎没睡,每隔一段时间就向后瞄一眼王君,生怕他在我眼皮底下消失,直到早上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眯了会儿。
第二天中午车子停靠在服务区,王君下车上了趟厕所,出来后并没有着急回到车上,而是在车周围来回转悠。我和黄哥一直紧盯着他。
这时候有个人喊司机打开放行李的车厢,他要拿东西,司机打开车箱的时候王君也转了过来,俯下身子朝里面看。
看到这情景,我急忙跟了上去,假装若无其事地从王君身后走过去,这时我看到王君把行李牌掏了出来,问司机他的行李放哪儿了怎么看不见。
司机看了一眼王君的行李牌号码,说在最里面,看王君并没有要拿行李的意思,司机又转身回到车上。王君转了转也回到了车上。
上车后,我和黄哥把手机关了静音,用短信交流。
黄哥觉得刚才王君的举动应该是好奇哪个行李是他的,毕竟他只拿到一个行李牌,没有经手过行李包。
我说如果王君不知道装着毒品的行李是哪一个的话,那么他只能等着车上的人都取完行李后才能轮到自己,这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有点太显眼了。
黄哥同意我的分析,王君应该就是想弄清哪个是自己的行李,这样车到站后他可以直接拎包和人流一起走,只可惜他的行李放在最里面,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而王君也不想让司机帮忙把行李倒腾出来,太容易引起注意了。
一番商量后,我俩决定,只要王君下车我们就跟下去,如果王君有机会接触到行李,这种情况下仅靠我们两个人是不能动手抓捕的,但我们至少也得跟着认一认行李,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动手就会方便许多。
第二天王君再没下车,第三天上午车子进入了河北地界,王君开始频频使用手机,但没有打电话,只是一个劲发短信。我们无法得知他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这时候宋队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回到吉林,并且在汽车客运站布置好了,等车子到了王君拿到行李就可以抓捕。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下午车子开进辽河服务区的时候,王君又下车了。
这次他拿着行李牌让司机把他的行李找出来,我在服务区的快餐店里隔着玻璃看到司机从行李区最里面掏出一个棕色的纸壳箱,王君抱着箱子上了车。过程中,黄哥一直在王君附近。

王君上车后,黄哥和我发短信联系:“情况有变,刚才我听见王君问司机车子进长春之前能在哪儿停,司机说下了高速哪儿都能停。”
“他难道要半路下车?”
“他把箱子拿回车上,肯定是要半路下车,我现在立刻和宋队汇报,你把定位打开,让他们跟着大客车。”
辽河服务区到吉林只有四个小时,我们一刻都不能耽误。黄哥汇报后,宋队立刻带着人开车往这边赶,我开着手机定位让他们随时知道车辆行进的信息。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我这时候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王君在车子进吉林前下车,那么我拼了命也要把他抓住。但是这样会有很多后患:没有执法记录仪,没有录像设备,抓住后毒品的认定可是一个麻烦事。
我又想,能不能在他下车后偷偷跟着他?但是如果有车来接的话,我们肯定跟不住,而王君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我和黄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就这样忐忑不安地在车上坐了两个半小时,其间我的脸一直贴着车窗,余光顺着车窗片刻不离地盯着王君,都快变成斜眼了。
在大客车刚过毛家店的时候,我看到我们单位的吉普车侧面超了过去,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长途大客车过了长春收费站,王君开始行动了,他拎着箱子走到车头告诉司机他要在高速口附近下车。司机把车慢慢停到路边,王君自己从车上走了下去。
这时,黄哥从后面走上来,用警官证拍了拍司机,让他先别开车,我看到我们的车从客车后面开上来,说时迟那时快,我和黄哥一起跳下车冲王君追了过去。
王君一直很警觉,我们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他猛的一回头看见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就在王君打算把手中的箱子扔掉时,我们的吉普车已经停截在王君身边,车上一下冲出来四个人,王君拎着箱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扔就被人一把抱住摔倒在地上。
王君被抓的同时,他的上线(后来经查其实是合伙人)小伟,在出门准备接王君的时候被守在楼下的警察抓获。
王君所带的箱子经过开箱查验,共装有毒品五公斤。
嫌疑人被抓,毒品被缴,一切都很完美,为了补偿这一趟大客车之旅,单位给我放了两天假,我扎扎实实睡了两天。
最终案件的情况我没有继续追问,丹东的同行把王君和毒品都带走了,毕竟我们只是协助破案。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参与毒品犯罪案件的侦破,本来以为是误打误撞,却没想到人生充满变数,后来我竟然从重特大案件侦破刑警变成为了主侦毒品犯罪案件的缉毒警。
当然,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除作者图外,文中配图均来自网络,仅用于补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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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星 辰 毕业于中国刑警学院,做过十年的重案刑警,参与和侦破过许多大案重案、奇案诡案,抓捕过凶徒恶匪,体察过人间百态。 身高183,腿长110,盘正条顺,走路带风,有事外出办案,没事在家养龟,最大的业余爱好是打游戏和看恐怖片,跆拳道技能满分。 在苍衣社开有【重案实录】专栏,记录了自己从警生涯中的重大刑事案件,旨在让大家更了解公安一线刑警的工作,同时在故事中伸张正义、探索人性、警示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