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月光

那时我们还很年轻

黑葡萄似的思想在头脑里

訇然炸裂

从甜腥的发丝中泼出发紫的

少年血，那时

我们看月光从窗户纸中迸射进来

如同一把寒刃疯斫在我们心上

于是，我们瞳孔深处聚敛着无数噤语

像惨白如纸的一张张脸

于是，我们仰望透亮的窗纸反复吟哦：

“月光光，月是冰过的砒霜”

从《诗经》里跳出的一朵月光

从李白的笔下潺湲出来的一沟月光

从张岱的秀口里噀出的一湖月光

从我们被时光磨洗发白的眼睛里

看到的那整夜整夜夐远的月光

自此我们开始了怀疑

怀疑几千年来被蹂躏、诽谤和毁坏过的月光

那月光不是这般模样

你和我同坐在月光里

你的月光在我的眼睛里

我的月光在你翻腾不息的脑海里

可是我们都不曾读懂过月光

当它再次出现时

白色的我们原来只是一群喧嚣的蝼蚁

布满在夜空里，就像

疯狂生长的藤类植物

我们就这样被月光汹涌颠覆

但是我们要试着读你

用虔诚的目光解剖你的思想

以及用我滚烫的胸腔去融化你

那时候我就是你了

你也成了我

原来这从来不是我们眼里的你

你不是砒霜，不是毒药

你是忧伤，是凄凉

更是无以复加的长长乡愁

正每时每刻纵横于动荡不安的心跳中

如乱发当空的繁星

痉挛着我们归乡的疲倦脚步

月光啊

那时候我们不再年轻

佝偻的背就像弯弓射月

听说掉在地上的月光不再回到天上

一群人背负着重重的乡愁

踩在月光上踽踽而行

你可以在很远处听到他们的声音：

“月光光，月是地上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