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馒头大师”张玮:永远要保持一颗好奇心 | 高地朋友圈第六期回顾
3月31日,《历史的温度》的作者、公众号“馒头说”创始人馒头大师(张玮),做客广州购书中心【高地朋友圈栏目】,分享会结束后,我们对馒头大师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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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很多做自媒体的从业者都有一些困扰,比如说为了故事的完整性和精彩性而忽视一些事实。我看“馒头说”这个公众号,用您的话说,就是“把一些历史放进微波炉里去转一下”,也有一些加工的成分在。因此想问问您,在创作的过程中,您是否会为了使某个故事更精彩而去忽视事实、逻辑而去做一些加工处理?
张玮: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应该是没有。因为历史这个东西,它就是客观存在在那里的,除非我不知道的,那是没办法,那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但凡我能够查到的,是符合这个主题的(会放进去),太细碎、太杂碎的东西放进去,如果会影响这个阅读感的,但不是说事实,那可能会不放。
我举个例子吧,比如说我写赛珍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那个美国人,其实她还有一段故事:原来她的丈夫是个农学家,她的《大地》出名以后,她和丈夫离婚了。后来她又嫁给一个男人,就是当初帮她出这本书的出版商。这作为一个八卦来说,是挺有意思的,但是这个东西对我想说的主线,即赛珍珠对中国的感情,其实没有什么帮助,那我就舍弃掉了。我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什么,就是因为这和叙述主线没有关系。
02
问:您最近有写加加林的一篇文章,涉及到这些外国人时,我看大部分引述的还是中国人的作品,您是不是有去翻阅一些相关的英文国外资料呢?
张玮:有,但是加加林的文章参考源有两个,我记得是翻译的,引述主体还是中国人的。为什么呢?一方面确实找英文资料花的时间要更多,我现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不够,因为我现在虽然调成隔天写了,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其实是很少的。比如说加加林这篇,我所能做的就是去查维基百科,然后我会查论文,论文主要是以比较核心的期刊论文为准。此外因为加加林,他是个俄国人,我确实也没有能力去查俄文的资料,这还是实事求是地说。

03
问:因为自媒体发展得很快,我们有时候有一句戏言,说“2016年的时候自媒体这个行业是个红海,现在几乎都快变成死海了”,进入这个行业的新人都有一些尴尬,他追热点就会造成文章的同质化问题很严重,不追热点又没什么人看。您作为一个运营公众号的老前辈,您对新进这个行业的人有什么建议?
张玮:最早可能是2015年的一篇文章——《微信订阅号已死》,这篇文章现在还留在我的收藏夹里面。然后每年都会有人写文章,说微信公众号已死,包括你说2016年、2017年,更不要说现在了。我觉得从某种方面来说,“死海”这个形容也是挺贴切的。
虽然每一年都有人这么说,但是每年都有新的公众号,特别是比较大、比较成功的公众号,像2018年的【兽爷】、【兽楼处】、【猛的号】,类似于这样的号。他们以前都没有做过自媒体,但是凭借几篇高质量的文章,以及如果能维持下去一批高质量文章的输出,他就立刻能够成为一个KOL,甚至拥有百万粉丝,千万粉丝。
这说明机会在每一年,在每一刻其实都是存在的。你可以说,普遍存在机会的这个窗口越来越小,但是不能说没有这个机会了。这取决于具体运营的这个人的水平、天赋和坚持能力,像兽爷也好、王猛也好,这些传统媒体出来的人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具体的建议,就耐克那句广告语吧,“Just do it”,不管怎么样,你不要去想别人说已经死海了,别人说已经没机会了,我要不要去做。你想这些是没用的,你去做做看,你先写起来,你先试试看。
当然我也必须承认事实是很残酷的,比如说今天最新的消息是“咪蒙的公司解散了”,因为自媒体经过一个粗放经济的发展,确实空间变得越来越小,可以腾挪、尽情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而对于“咪蒙”来说,或者对于一大批人来说,追热点,这事很容易上瘾。今天追到这个热点百万+,你明天就会想会不会还有热点,如果不是热点,可能只有一两万的阅读,你心里就会很失落。或者以咪蒙为例,你第一次挠到了读者的痒处,然后读者的痒处越来越需要你挠,你发现不挠他的痒,阅读就完全低于你的预期,你就会越来越想他们痒在哪里,然后他们的阈值越来越高,你要挠得越来越爽,以至于可能会走一些极端。这样的话其实就形成了一个压力很大的循环,100篇里面可能有一篇出一个问题,可能我们叫爆仓,以后就没有。
04
问:我们现在处在这个时代都是一个快速迭代、快速变化的时代,今天这个经济火了,明天那个经济又死了,您对于这个形势有什么建议可以给到年轻人?
张玮:首先我声明一下,我不是什么导师,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只能说多吃几年饭,以我自己的经历,谈一下感受。
第一,无论是年轻人还是年老的人,你是属于什么年龄阶段的人,永远要保持一颗对新鲜事物感兴趣的心。这个好奇心是很重要的,你什么时候觉得这个东西没意思,这帮人怎么那么傻,我不想去了解,说句实话,你已经输了一大半。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看得起还是看不起、看得上或看不上,你还是要保持一颗好奇的心。
第二,我非常羡慕年轻人的一点:年轻就是资本,你有足够的资本、足够的成本去试,去试错。对一个新鲜的事物,你不要只去判断,可以自己去试试,教训会有,但是很多经验也会有。
问:就是保持好奇,多尝试?
张玮:对,你要多尝试,因为年轻就是资本,你会有机会去试错的。
问:但这个社会大家压力很大,可能已经不允许年轻人再去犯错了。
张玮:比如什么事情是不允许年轻人做的?
问:比如说年轻人面对一个很迫切的现实问题:房价。
张玮:首先我觉得买房这个东西不算是试错,你想试也试不了,可能确实像你说的一套都买不起。当然还可能另外存在一个情况,有相当一部分的年轻人,他不需要去买房,他父母已经给他留下了房。
我觉得可能观念还是要变吧。我举个例子,我们以前最喜欢看的一部美剧叫《老友记》,里面的那6个年轻人都在纽约工作,都在曼哈顿,他们有的是做餐厅服务员、有的是怎么样,他们也都是三个人合租房子,并没有说每个人都要自己买一套房子,我觉得他们能这样,为什么我们年轻人二十几岁、三十岁不到,一定要立一个梦想,我要在市中心买一套房,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梦想?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呢?不是因为我有房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说我现在还是年轻人,我觉得没有什么,租房有什么呢。
05
问:您写过一些民国时期的人物或者晚清时期的人物,比如丁汝昌,在您的笔下这些人其实是都蛮有悲剧色彩的,您有一种普遍的观点,就是觉得他们在那个当下所做的选择,并没做错什么。
张玮:是的,我觉得是他们没有能力去做(别的)什么,只能尽本分。
问:那您是不是认为每一个人在这种时代的洪流下,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很多大势,他只能被推着走?
张玮:不,我觉得这个话要稍微加一句,不是说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你就不去做了。在时代的洪流下,你至少要把自己本职的事情做好。丁汝昌作为北洋水师的提督,对,你可能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但是不能投降,得打。在大东沟海战,哪怕一炮被震下舰桥,丁汝昌也没有退回去。他坐在甲板上是指挥战斗的,坑你和退回去的结局是一样,但做和不做还是有区别。

06
问:有人说历史是对过去的一种真实的描述,有人说历史只是对事实的一种合理解释,不知道您更支持哪种观点?
张玮:我觉得是对过去的一种记录吧,“描述”会带一点主观性,记录相对来说比较客观。我前面分享的时候也讲,你站在什么角度看,每个人看到的历史是不一样的。我觉得真正的纯粹、真实、客观的历史,至少现在来看都达不到,我们只能努力去寻求,不断地努力寻找越来越接近客观的历史。
你说我这个说的就是客观的历史,不是的,古代的事情发生,又没有时光机器,你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像司马迁的《史记》,也有不同的声音,对吧?“史家之绝唱”从两面来理解,一方面是没有人会像他写得这么好,但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没有人像他这么写,所以说,历史这个东西,我觉得它的魅力就在这一点吧。我自己也说我是自己努力还原客观的历史,但说句实话,也是从我的角度,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我不可能完全做到完全客观,超出我学识能力范围也做不到。只能说每个人努力去接近真相,这个过程可能是永无止境的,只有一个可能是会终结这个努力的过程,那就是发明时间机器,真的回到过去去看是怎么回事,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