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珊桑塔格的《论摄影》 到「司原逐冀事件中的影像崇拜」
需要由照片来确认现实和强化经验,这乃是一种美学消费主义,大家都乐此不疲。工业社会使其公民患上影像瘾;这是最难以抗拒的精神污染形式。强烈渴求美,强烈渴求终止对表面以下的探索⋯⋯⋯⋯⋯⋯
拍照行为仍有某种捕食意味…它把人变成可以被象征性拥有的物件……
人们可能会学会多用相机 少用枪支来发泄他们的侵略欲!代价是使世界更加影像泛滥…
照片以最直接实效的方式煽动欲望…
如果形容说,人们患上了摄影强迫症,大概是不会错的:把经验本身变成一种观看方式。最终,拥有一次经验等同于给这次经验拍摄一张照片,参与一次公共事件则愈来愈等同于通过照片观看它。十九世纪最有逻辑的唯美主义者马拉美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为了在一本书里终结。今天,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为了在一张照片中终结。
——苏珊桑塔格《论摄影》在柏拉图的洞穴

司原逐冀这个事件除了类似原始人尸骨崇拜的地方之外,还有一种很强的影像崇拜,更确切的说是网络影像展示的崇拜。
首先是把和事隔多年面目全非的尸骨合影,当作就是在和有生命的活人合影,好像这样就完成了心愿、就在零碎的尸骨里看到了活人本来的样子似的,这是第一重的影像崇拜。因为我们知道这是无法办到的,他看到的尸骨还是要靠把尸骨联想到对活人生前的印象或照片,视觉里才能出现他父亲的样子。
不可能在不知道尸骨身份的前提下或不联想旧印象旧照片的前提下,就单凭尸骨的轮廓能看出活人的整体外形。所以这是我认为尸骨不等于活人,只是活人身上掉下来的一部分,且常年和大地的接触下,更像是大地的一部分,而并非原来有生命的活人的原因。

尽管大家生前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其实死了多年后尸骨的样貌都差不多,无非是骨头大点小点、不同人种的形状比例有所不同而已。代表那个人真正核心的:表情、动作、声音、话语、情绪等早已随生命的结束而消逝,喜欢一句话,大意是:“人们在我死后到我的坟墓来纪念我,其实我早已不在那儿”。真正的“我”可能早已飘散开到四面八方去了。所以跑去和尸骨拍照,要强行解读为等于是与活着的本人,更像是一种自欺和原始的矇昧状态。

而第二重的影像崇拜是:他把自己裸体和父亲尸骨合影的照片,往微博、微信各个网络平台发布,好像这样就证明了自己在尽孝,就证明了自己是纯粹为完成个人心愿、弥补合影缺憾(起码他自己是这么声称的)然而就算先不论这是否是他父亲认可的尽孝方式、展示方式、让他感受生命意义的方式,为什么这样各个网络平台四处秀出来就是尽孝了、就是宣誓自己对父亲的深情了、就完成个人心愿弥补缺憾了呢?和父亲的私人感情、私密情感,不更应该是属于你们两人之间的、别人无法复制和体验的东西吗?这个合影不应该是属于自己个人收藏的纪念品、属于个人拿来回味的东西吗?它并不会因为发到网络被很多人看到了,这些人就都感同身受了把尸骨也认同为自己的父亲了,既然如此那这样秀出来有何意义能到达什么呢?除了煽情和博同情、博认同,就确实看不出还有什么了。

这就牵涉到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普遍问题了,在这个流行在网络分享私人生活的年代,大家都在网上拼命秀自己的私人生活,吃喝拉撒、爱恨情仇通通是对外展示的节目,
好像所有的私人感情都变成了一种或多或少的网络作秀题材,从你与父母的私人感情,到恋人或夫妻的私密情感,好像不把父母或爱人的照片发到网络上满天飞,以及把自己和TA们的照片、短视频放上网接着发几句宣言式的话,从而博取认识不认识的人点赞祝贺,就不足以证明你们的感情有多深。



这个年代很多人好像并不觉得把什么私人感情类型都做成网络秀场有什么不好,反倒觉得拿私人空间出来秀得越多越有成就感、自己的生命越有意义、才变成自己生命的意义,这大概可以叫做一种“曝光上瘾式的网络煽情症”吧。
把私人间的情谊或活动做成某种滥情的网络展示,有了这种大的社会氛围,司原逐冀这个行为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