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今天去扫墓。墓园人很少,交通不拥堵,天气阳光灿烂,简直是历史上最愉快的一次扫墓了。
我家族在这个墓区有四个位置,彼此离得很远,以前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找不到位置,一个人背着香烛祭品和铁桶走几千步,又忧伤又辛苦。
这次跟着大部队真是轻松好多。
扫到太婆的时候,姑姑感叹太婆高寿。扫到我爸,大姑夸我爸清秀。扫到我大姑夫,我表妹哀叹大姑夫长那么好看,为什么自己没继承这个基因。
他们或许真的消失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看着纸币通货膨胀。死亡不是终止符,他们在世间的痕迹和记忆并没有散去,祭扫是和这些人产生“联系”的方式。
我爸离开的那个下午,我被送到我妈家。我妈跑去处理丧事和其他杂事,我一个人在陌生的房子。看了一会百科全书,然后在阳光灿烂的卧室睡觉。一下午我一直听到很响亮的婴儿喃喃说话声和断断续续的啼哭,持续了几个小时,伴有金属感的杂音,仿佛是通过麦克风收音再经过音响放大的声音。
事后我问我妈他们小区是不是有小孩哭的很大声,我妈说从来没有。之后我也再也没听到过。
因为这次很异常的婴儿啼哭,我一直相信我爸已经往生,去过一个更快乐的新的人生。他这辈子活得不快乐,我一直希望他下辈子可以有一个幸福完满的生活。
因为各种原因,自己过去是没办法心平气和面对这些家族成员的离去的。
我对他们有愧疚和不堪启齿的怨恨。
我很长时间过得痛苦,有他们很大的原因。
可我又何尝尽到自己的责任。
有时候我也为他们悲伤,为失去他们悲伤,也为他们拥有如此不快乐的生活而悲伤。
有时,世界又会用细细的声音提醒我,他们对我很好,已经尽己所能,远远好过其他人。
这些起起落落的情绪纠缠了我很久。我抄过心经,读过太上本愿经,听过礼拜,读了很多心理学书籍。并没有解决这些问题。
今天我终于更坦然更轻松地面对他们,面对自己。
我已经过上快乐的生活,我开始对现状满足,我有明确的中长期目标,并且开始行动。我希望他们能快乐,也希望其他家人快乐。
答案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其他人。原谅其他人,也是放过自己。
如果说他们没能停止家族的恶性循环,我想做那个踩刹车的人。
爱是一种情绪,也是一种行为,亦或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