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在夜深人静中拷问出的灵魂
下午下班,约朋友一起带孩子去书店。对方家里是个小男孩,机灵活泼爱表达,我很喜欢小男孩的性格,我的女儿也很喜欢和他一起玩。但是我总是无法回避一个问题,好吵。他会一直嚷着讲话,大声唱歌,在车里我几乎无法和她妈妈对话。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如此执拗得对待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
后来到了书店,庆幸儿童区域人并不多,刚打算跟女儿坐在一起分别看书,又被各种不和谐扰乱,孩子们到处奔跑,被爸爸拒绝买书大哭,喊着家长讲故事,还有闺蜜妈妈一起吐槽聊天…各种声音令我心神不宁,多次将眼神锁定在VIP绘本馆门前的黑板上,“VIP绘本馆,30元/次”。但是在矫情和金钱之间,我还是选择了妥协。默默带女儿到没有座位的英文绘本区躲藏。
后来一起去超市,正巧有百年不遇的盘点清仓,每个货架的商品都七零八落,到处贴着本区域六折的卡片,排面大面积空缺,有的零食甚至摆在地上六折,工作人员忙碌得把一些箱子拉来推去。我的念头是趁机囤货,可刚刚被要噪声损坏了的脑子完全消化不了迎面而来的信息,我想不起来家里缺什么,看酸奶和水果都会有辨认它的时间延迟,那状态就如同坐月子久居家中第一次出门,迟钝又呆滞。
就在那时,我发现事情已经从量变发现到质变了,回忆里所有相似的情形都涌入脑海。
室友看电影时用功放我会请她带上耳机,不然我无法做自己的事情;
婆婆在家里大声歌唱《北京的金山上》我会默默关门;
闺蜜聚会大家热烈讨论一个问题,我会突然不吭声;
有次出差到南方某城市,晚餐选了有特色的餐厅,餐厅大堂人声鼎沸,都是当地居民,操着当地方言高谈阔论。我们真真是熬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踏踏实实开始吃饭。于是更加热爱内蒙古,淳朴的人民相对话少。
……
于是,我总是带着耳机逃避车水马龙,我开车从不听广播和音乐,和好朋友出国旅行,我还要申请一天独处。
我因为这些事情不是不开心了,而是外界环境首先让我的部分身体机能无法调动,继而情绪低落,最后只想一个人静静。
久而久之,逐渐以无感的态度对待一些人和事而设立防线,或者为了避免因自己默不吭声引来朋友不适,一些场合会主动告假。懂我的人,知道我内心的火热,不懂的,都认为我冷若冰霜。
大学宿舍有位室友,十几年前的某天我和她说话,对方在编辑手机短信,对我毫无反应,又说了一遍,依然如此,我大声叫了她的名字。她猛然抬头,一脸懵逼的看着我,啊?我当时崩溃了,觉得对方蠢笨的要命,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一边发短信一边和大家聊天,也消化不了那个懵逼的表情,对于一句话要说两三遍这件事也是零容忍。但是,不久的后来,我竟也变成了她那副样子。
越想越怀疑自己有病。
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极了《局外人》里的默尔索,他在身体感受力方面极为敏感,赶公共汽车时的汽油味、苍蝇的嗡嗡声,审讯时的温度,都会让他无法思考。而且尤其对光亮敏感,最后竟因为夏天天气太热阳光刺眼和刀刃反光而莫名其妙杀了一个人。我从来都不认为他是冷漠不作为,他只是要维护内心秩序的平衡。
朋友说,那你家庭环境一定跟安静吧。这倒是一语中的。从小到大,我的家庭常态就是,母亲做家务,父亲看书(近几年变成了玩手机)睡觉把玩石头,我看书写作业,弟弟总是起很晚然后出去玩儿,每个人都无声得做自己的事情。在一个安静出奇的环境中成长,就会对声光电异常敏感。
我妈看电视的音量基本等同于静音,她午睡的时候谁也不准发出声音。我是个中午不睡觉的小孩,怕上厕所开关房门有声音,就开着门,真的上厕所也不敢穿拖鞋,踮着脚去卫生间,也只能在我妈醒了以后冲水。因为门开着我不能看书,因为翻书有声音,于是无数次在床上挺尸以及异想天开。那些年没有手机,没有kindle,没有mp3,但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任何负担,我默认这样为尊重。
最近,因为一部电视剧,原生家庭成了热门词汇。其实,我特别讨厌这个心理学概念。我们分析一个成年人的性格养成,讨论的对象必然是他从出生和成长所在的家庭,也就不用刻意注明原生而徒增弯弯绕,家庭二字完全可以胜任。
那么对于我来说,家庭因素既然已经烙下了印记,不如,就顺其自然好了。或者,作个长远的计划,移民芬兰,无聊至极后可能就能反弹出一个"人来疯"的自己啦。
说到这儿,再次觉得自己很幸运,有懂我的爱人和朋友。当我想静静的时候,可以特立独行,当我需要集体生活的时候,也有一个温暖的港湾愿意容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