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个不漂亮的聪明女孩
我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要用“女孩”这个词来指自己，倒不光是因为我岁数太大已经45岁了，还有就是，因为我的外表，我很早以前看上去就很不“女孩”了。
也不是我长得多么男性化，而是，我觉得，确切的说，我看上去，应该更像是，妇女吧？
1
对，我很早就看上去是一个十足的妇女了。
很多女孩都很不喜欢“妇女”这个词，她们一直坚持称自己是“女孩”，而不是“妇女”，她们看上去也的确不是“妇女”。
等到她们老一些，她们愿意称自己为“女人”或“女子”，一定要避开“妇女”这个词。“妇女”在她们的心里是蠢笨的，愚钝的，粗陋的，是工具化的，甚至都称不上是人。
但是我承认自己是妇女，要是你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也只能承认——这个形象，只能是“妇女”，不是“女孩”，更不是“女人”或者“女子”。
但是当我要讲讲我自己的时候，我又不能说《我就是那个不漂亮的聪明妇女》，你们会觉得妇女不漂亮是理所应当的。那就女孩吧，反正我要说的是我年轻时候的事，那时候，勉强还算女孩吧？最起码从年龄上算是。
2
有一个非常魔幻的现实，就是——
在我还是个很小的女孩的时候，差不多是七八岁之前，我居然是非常漂亮的！
“非常漂亮”这个词我虽然说的有点艰涩，但是我不得不说那真的是事实。那时候，我身上所有的基因特征还没有显现，我的皮肤是白皙滑嫩的。我的眼睛是黑亮又大而洋气的，长睫毛上上下下长得密密实实的（其实现在我也仍然拥有这样的眼睛，但是，在其他更显性特征的掩盖下，已经很难被发现了）。
那时候，我还有着讨人喜欢的小圆脸，配着伶俐的尖下颏。是个“粉团团惹人爱的小囡囡”，这是那时的邻居上海婆婆给我的评价。
我那时的漂亮，是几乎能够“艳压“所有小孩的。我在层层叠叠没完没了的赞叹称奇声里渐渐长大，所到之处如果没有这些声音我倒会觉得奇怪。那些赞叹和喜爱，就像我的空气一样自然。
现在，回头看，那真是没有心机的童年啊，我说的没有心机，并不是说轻信周围的赞叹，那些赞叹我始终知道是真诚的。现在，拿到我小时候的照片，我自己都会赞叹，而身边的人，赞叹之外还有惊讶。
对，我说的没有心机，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如今的这些巨大的惊讶。那时候，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下去了，一个美人的一生。
就像现在我女儿，当有人奉承她的时候，她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她会老成的对人家说：“哎呀，我是美女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吧，我早就知道了呀！“
她十岁了，沉浸在属于她的“赞叹”空气里。她更是没有心机，她察觉不到那些赞叹里也掺合了很多惊讶，尤其是和我这个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人们会看看她再看看我，看看我再看看她。我知道很难相信我会是她的亲妈。
因为，她就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也是个“粉团团惹人爱的小囡囡”啊。她也没有察觉到很多迹象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悄悄蔓延，展露头脚，她在慢慢的向现在的我靠拢。她更是想象不了，未来的某一天，她也将面对我要面对的——一个不漂亮的聪明女孩的人生。
3
我的那些迹象比我女儿显露得要早些。当然，那时候的我也是迟钝的，我是先发现赞叹在迅速减少之后，才看到这些迹象的。这个过程，差不多用了两年。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阳光很好，邻居女孩来找我玩儿，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俩一起转到镜子前，我猛的看到镜子里的我们俩，吓住了！
她和我同岁的，已经开始抽条。我竟然是头一次发现我竟然已经比她矮一个头了！而且，我的头，竟然比她的大那么多！镜子里的她，四肢纤细修长，显得那样的灵巧。而我，在她的身边，竟是那样的沉重粘滞。
她走以后，我对着镜子，细细地久久地看自己。这时候，我已经戴上了像酒瓶底一样的眼睛，漂亮的眼睛仍在，但它被遮住了。摘下眼镜，它稍稍有点向外凸。
小小的圆脸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尖下颏不见了，变成好几层，藏在大圆脸里。
我仍然梳着小时候的童花头，可发丝却粗硬又有点油油的，隐隐沾着一层灰尘。我记得自己的头发是轻轻软软的啊，就像邻居女孩的一样。我还记得她刚才在我家梳头的样子，轻轻软软香香的一把！
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被现实给打木了。木木地发呆的时间里，我想起了好多可怕的蛛丝马迹：
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夸赞我了啊！连每天夸我好几遍的上海婆婆都好久没说了。
上回爸爸带我去他单位就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围着逗弄啊，好像没人看见我一样。
我爸爸妈妈的头，都好像比周围人的大。
爸爸妈妈的厚瓶底眼镜，还有他们的短短粗粗的腿和胳膊。
我的头发也和他们一样了，粗粗油油的，在风里也吹不动。
继而，我想到了更恐怖的事——爸爸妈妈的脸，都是不平整的，有坑的，很大的毛孔！
寒意从我的脚底一点一点的渗上来，我知道我要开始适应另一种生活了。
4
也没有那么心甘情愿，如果不是爸爸出事，我的适应期，可能要拖得更长一些。
爸爸突然就倒在办公桌上起不来了，没有任何迹象的。
那一天，他一如既往的吃过早饭去上班，中午却没回来吃饭。我们都没着急，心平气和地等着的时候，弄堂口叫妈妈接电话。妈妈惊慌的跑回来，抱起弟弟拉着我，冲到马路上拦出租车。我看到她拖鞋都没换。
爸爸已经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了，据说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大家以为他趴在桌上打盹，直到大家午饭回来看到他还趴在那儿才觉得不对劲。
并没有操劳过度鞠躬尽瘁的事，爸爸就是个平平常常的编辑。按时上班下班，晚上看书写字也从不很晚。我听到邻居们低声的讨论：“是有点太胖了吧？走路的时候听到他都气喘。听说血压也是高的，这个体型血压一定是高的，一定要早早预防的啊。”原来！
5
妈妈的变化比我自己外貌的变化更让我吃惊，她一改成日平静的状态，变成害怕和抱怨。
每一分钟，她不是在害怕就是在抱怨。
害怕她自己也像爸爸一样突然趴下起不来，害怕我和弟弟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害怕没有爸爸我们受人欺负，害怕没有爸爸的工资她自己的工资没发养我俩长大，害怕家里的什么东西突然坏掉她不会修，甚至害怕天花板会掉下来，楼梯会塌掉。
她抱怨爸爸不负责任走掉了，抱怨爸爸单位给的抚恤太少了，她抱怨我们俩太小了没法为她分忧，她抱怨爷爷奶奶家丢下我们不管，她喝水抱怨水太热，她吃饭抱怨饭太硬。
后来，因为她的害怕和抱怨，她都不能去上班了。拿着最低的工资，养着我们俩。
确切的说，不是她养着我们。是我养着她和弟弟，她只是有一份少的可怜的工资。我从此无暇顾念我外表的变化，一头扎进冰冷的生活里。
6
我费劲脑汁分配着妈妈的那些工资，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饭，还要做出妈妈的午饭留在锅里。然后带弟弟去上学。放了学再带着弟弟去买菜，傍晚的菜便宜啊。回到家，我要做饭洗衣服做一切家事。看弟弟做功课，自己做功课，在妈妈的害怕和抱怨里。
我那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像妈妈一样！
她差不多是我眼里最坏的女性的样板——寄生，软弱而无用。我要强大！而当时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用功。我要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做很厉害的人。我们不再像爸爸在的时候那样有闲钱买书了，周末的时候我就带着弟弟到书店去看书。在书里，我看到很多厉害女人的模样。我要向着她们的方向去。
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不满足于妈妈的工资了。我受够了成天算计着钱，花掉一分钱都心惊肉跳的日子。
7
先是圣诞节和新年到了，同学开始疯狂的收集圣诞卡和贺年卡来彼此分送。而我在书店曾经听到店员闲聊的时候提起过，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有很大的图书批发市场，那里不仅有书，还有贺年卡批发，价格比市里便宜很多。
我倒了很多趟公交车找到那个批发市场，那里真是贺年卡的天堂啊！我用妈妈半个月的工资买了整整一书包贺年卡。向同学推销卡片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我买的比书店和文具店便宜，我满脑子想着这些卡片能赚到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有其他班的同学也来找我买卡，直到整个学校，直到别的学校也有人在校门口等我。我特别奇怪的是他们只管买卡，完全不问我从哪儿弄来这些卡，甚至不讲价格。他们完全沉浸在挑卡的乐趣里。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大多数人，其实都很蠢，从不多想一层。
那年，我从一开始的每周末去批发市场，变成两三天去一次。卡片的生意，居然能贯穿一整年。过了新年，他们还是买，看到好看的要收藏。收藏什么啊，每一种在批发市场里都是埋山填海。他们还买生日卡，同学，兄弟姐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过生日都准备生日卡，没完没了。
8
在批发市场里，我还发现有那种只有很少人用得起的韩国文具，在市里贵的出奇，只有大百货店的精品廊才有。班里用韩国文具的女生，都是有钱骄傲得如同公主一般。我看了看批发价格，比市里卖的一半还要低很多。就是起批量有点大，我的钱不够。
回去的路上，我算计了一路。第二天礼拜日，我就坐上了去邻市奶奶家的长途车，在奶奶家，我口干舌燥的说了一下午，又是列算式，又是写保证。终于，在姑姑叔叔怀疑的目光里，从爷爷奶奶手里拿到了相当于妈妈半年工资的钱。
那一笔赚的真多，我第二个月就还了奶奶的钱。
韩国文具我整整卖了两年以后，才在市里的文具店遍地开花。这时候，我就该高考了。
我告诉妈妈以后我们都不用为钱发愁了，我有的是办法。于是妈妈在害怕和抱怨之外，又添了一个毛病——“弟弟第一”。
9
“你弟弟事咱们家的顶梁柱啊，这个要给你弟弟呀，那个要给你弟弟呀，你弟弟还缺这个呀，你弟弟还缺那个呀，你要给弟弟报什么班呀，弟弟要多学点东西呀。……”
她知道我们有钱了，就开始想要把弟弟贴成一座金佛。在妈妈的大力推动下，弟弟成功变成了妈妈的翻版——胆小，抱怨，自私。
我大概是那种智商很高的人吧，我没花时间测过，我时间太少了。中学这几年，我主要精力都在我的校园生意上，又有家里扶不上墙的妈妈和弟弟，可我的成绩居然一直是前列的。
要知道我们是高考大省的省会重点啊！报志愿的时候，我知道我是可以全国高校随便挑的。可是我没离开本市，我走了妈妈和弟弟怎么办呢？好在也是一流大学。
10
大学里我更是如鱼得水，我是说我的生意。我先是进了学生会的勤工俭学中心，很快就成了负责人。我敢说我用这个中心几乎把整个城市各个行业都联系在一起了。成了本市最大的高级人才输出公司。同学们都爱跟着我，因为我给他们找的工作可不只是洗碗，家教，跑腿这么简单。学习好的同学能在城郊的乡镇企业当技术员啊！
很多公司也慕名找到我，我输出人才的同时自己做了一家知名电脑品牌在当地总代的下线，把电脑和网络工程也推销进了这些企业。
整个大学时代，我赚到的钱已经不能用小生意形容了。我算了算，那些钱足够我和弟弟都出国去留学。
这是我的整个青春期，不断地赚钱和不断地对自己赚钱的能力更加自信。没有恋爱，别说恋爱，连友情都没有。大学毕业那天，我再一次在镜子里确定了自己——非常的不漂亮。整个青春期，我都没有再仔细看自己。不是不敢，是没时间。现在，我终于愿意安静的看看自己——我已经，是一个十足的妇女模样了！
虽然我只有22岁，但是很多时候，不认识的同学，会脱口称我阿姨。去企业，那些中年的老板也很自然地称我为“您”。我诚恳成熟的模样让人一望就踏实信任，但也不会有别的。别说不会主动对我产生什么想法，就连要给我介绍对象的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我提过恋爱的事，包括我妈。我当然，也没有时间喜欢上什么人。在我自己的心里，也把这件事跟自己隔开了。
11
这一天，我觉得我该歇歇了。我要留学去。
可我妈不许。
她哭啊，和我弟一起哭。两个胖胖的抱成窝囊的一团。我头一次感到累，我头一次感觉到他俩的重量一起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动弹不得。我不敢想我的未来，沉重的他俩。
我还是走了，没有出国，我去了北京。我去这几年我销售的电脑公司毛遂自荐，顺利的进了销售部。我的同事全都衣冠楚楚，英文流利。各守一方领地，看不见的硝烟四起。这些，我都不怕的。
但因为我是新人，还是着实难受了一整年，无数次被各方一起出卖到供桌上，无数次被高层的同事的高级商务骂击打得体无完肤，无数次被客户刁难到欲哭无泪。可奇怪的是，没到这些时候，我心里都有一丝快意，我觉得，这意味着我又要更强大一些了，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妈妈那样的女人了。
12
一年以后我已经成了这个精英销售团队的强悍一员，自守一方别人不敢轻易冒犯的领地。那几年真是大品牌的黄金时代啊，存折上的数字长到让我麻木。
虽然身在外企的精英销售团队，但我看上去仍然是个朴素可靠的中年阿姨。我没把钱花在同事们都热衷的奢侈品，高级化妆品和香水上。我其实去试过，但是我的外表有着强大的化神奇为腐朽的力量。昂贵的它们瞬间都失色了。所以，我不在它们身上浪费钱。
精英圈子的氛围让我的触角更加敏捷，我开始在北京买房子，在自己通过金融新闻推断出来的好地段。那时候的北京房地产，就是一片无人看管的丰硕庄稼地——便宜，不限购，随便贷款。
三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在北京有了五套房子，涵盖东三环的CBD和海淀的顶级学区。
老家的妈妈和弟弟也搬进了市中心的小区，离省里最大的医院和最好的幼儿园，学校都近。妈妈说，她要在这儿养老啊，弟弟要在这儿结婚啊，要想的长远。
弟弟也进了我曾经合作过的一家企业，像爸爸当年一样每天按点上下班。
13
我需要开始规划新的未来，钱已经不在我该规划的范围内。仍然没人提起我的爱情，远的近的，亲的疏的，都不提。爱情可以没有，但家庭还是要有。
和我合作的售后工程师小良，来自清华，研究生刚毕业，24岁，纤细文弱。我看他是那种典型的乖孩子，从小听话，被保护得很好。用功认真，但是脆弱。很多次和他一起去给客户做售后维护，碰到刁蛮一点的客户，他就气得快哭了。当然没哭啊，因为有我。
出差的路上，我们聊天。他说起工作的种种，语气越来越灰暗，他想不到曾经是高考状元天之骄子一般的自己，今天要受这般委屈，跑这些路。我看着他抱怨，想起我妈妈。
问起他高考状元的事，他眼睛才亮起来，神色也生动起来。清华硕士就要是出色的工程师吗？这对小良来说，就是天大的误会。小良这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解题，也是他唯一擅长的事。
擅长解题让他成了高考状元又考上研究生，他就想一辈子这样做题下去。从没想过有一天要以清华硕士的身份闯荡社会。工作很久了，他仍买习题集来做，那是他工作之余最好的娱乐。
“你该去当奥数老师啊，带着孩子们享受解题的乐趣。”他听了我的话，眼睛发光的看着我，连脸庞都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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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执行力，出差回来的第二个周末就让小良开始讲课了。地点就在我的某个房子里，学生是我的精英同事们的孩子。
在我跑正式执照注册公司的日子里，小良的学生已经有两个班那么多了，还有无数的私教课预约。
培训学校正式开业的时候，出小良以外，我们还有十几个历届高考状元。半年以后，从奥数扩到了全学科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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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良是一年以后结婚的，女儿很快出生，电脑行业开始出现败相，而学科培训却有燎原之势。我顺势辞职，专心运作我们的培训学校兼带女儿。小良则只须潜心搞教学。
女儿六岁的时候，我们的培训学校年纯收入已经超百万。我已经在北京城六区的大小学校混了熟脸，生源只嫌多从来不会发愁。
而女儿，已经在我的陪伴下读过超过500本中英文绘本。英语听说可以和外教顺畅交流。加上她一副我小时候那样惹人怜爱的模样，简直成了小小的超级明星，所到之处，俯首一片。
我看着她，有点不忍心告诉她她未来可能会和我一模一样。我只能给她更多的教育和训练：钢琴达到演奏水平，体育达到同年龄优秀水平，我带她环球游学，带她深入自然。我希望，未来的那一天如果到来了，她能像我一样平静的接受，然后，比我有更多的选择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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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婆和我们住在一起，看着完全不用操心俗务的儿子，完美如星宿下凡的孙女，和家里源源不断滚进来的钱，简直视我为活菩萨般供着。
某天，我在办公室里，听到一对家长在走廊里的闲聊——
“彭老师好厉害啊，一个外地女人学校搞这么大，政府关系这么好。良老师完全不用操心，真是有福气。”
“但是我真好奇良老师怎么会找了彭老师，看上去完全没有老婆的感觉啊！”
“是啊，看他俩说话的样子，也像同事不像夫妻啊！”
“对着彭老师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夫妻的感觉呢？”
“可是彭老师能赚钱啊，娶了彭老师一辈子不累啊。你不羡慕良老师啊？”
“我自己会赚钱我干嘛要等老婆赚呢？娶老婆又不是为了省事，老婆是要爱啊，彭老师一看就爱不起来啊。”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材比十几年前又敦实了不少，皮肤的坑洼好像更严重些。还是齐耳的童花头，黑粗的发丝掺了些白发，依旧是沾了灰尘的样子。
看不到镜片后面的眼睛，这是件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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