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古龙有楚原(幸好楚原有古龙)
楚原简历
1933年11月2日—2022年2月21日 原名张宝坚,1933年生于广州的演艺之家,父亲是粤语片著名演员张活游,其妻南红亦是著名的粤语片明星。 主要经历: 楚原曾就读于中山大学化学系,后前往香港。 1956年,投身粤语电影编剧工作,笔名秦雨。 1960年以《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举成名。 1973年拍摄粤语喜剧片《七十二家房客》,刷新当时香港票房纪录。 2018年获第3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终身成就奖。
这位可爱的老先生,一生执导了上百部电影,其中不乏《七十二家房客》这样的粤语生活片经典,而且就他个人而言,似乎也更希望拍摄写实、文艺、生活片。但作为导演,我想,他的首要成就,却来自于武侠电影——尤其是改编自古龙的武侠电影。
他的武侠电影,气质风雅,格调浪漫,场景精细,颇有现代舞台剧的韵味又能不失典雅中正之美。也正因为他独树一帜的文艺现代风格,赋予了中国武侠电影难得的温柔旖旎与惊艳。
很难想象,中国武侠电影如果没有了楚原,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状况;更难想象,古龙的故事如果没有楚原的电影,是否还能拥有今时的地位。这两人的相遇,或许是彼此的一种成全。
邵氏时期,张彻、胡金铨和楚原并称武侠电影的三驾马车。这三家孰强孰弱争议很大,就目前看来,胡金铨作品少却以其强大的国际影响力和深度略略占优,而楚原,则因其成功之作都是商业片而略略落后。但这依然无损于楚原的地位,毕竟,在这三位导演中,楚原作品最多,且横跨社会片、文艺片、生活片以及武侠电影等多种不同类型,还能在武侠电影大浪离去之时,甘当绿叶,其艺术生涯也可谓是有始有终。一个人能在不同领域人生不同阶段都实现顺利转身,楚原,恐怕真的是那个拥有大智慧的人。
(楚原的社会片《可怜天下父母心》,生活喜剧《七十二家房客》,文艺片《秋风残叶》、《烟雨斜阳》,都是相当有影响力的经典。)

正因为横跨多个领域,楚原的格局虽不大,可都能做到熔炼多种风格为一炉却不失自己的特色。他的武侠片,以“奇情”著称,浪漫唯美绮丽多姿,而某些细节,又充满生活气息,甚至给人感觉就是在冷兵器的现代社会。更难得的是,他的武侠片依然能保持对现实生活的反思。这也是楚原后来者,往往拼命学习他的瑰丽布景,他的浪漫色调,他的流畅剪辑,却始终难以达到楚原相同的高度原因吧。

张彻捧出了狄姜,在这二位爷因爱生嫌的“分手”后,楚原又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推出了狄宝。或许是因为姜大卫的缘故,尔冬升莫名和狄龙很搭。狄龙,你的真爱果然还是姜大卫啊……(捶胸)所以楚原这部《多情剑客无情剑》一生推,欢飞之间情感表达最到位的一部。(其实我想说弱攻强受好吗?又或者是宝狄?我都要被邵氏变成腐女了啊啊啊)
楚原出生于演艺世家,父亲就是一名优秀的演员。他二十岁初登银屏,却是以演员的身份。二十三岁时,“老虎也有胆吃掉一只”的楚原在电影公司大扩张的背景下成为导演。他崭露头角非常快,很快就拍了大量文艺片。不过,他真正的成功还是在加入邵氏,走进大片场以后,更确切的说,是在他的名字和古龙“绑”在一起以后。
楚原最初,或者说一直,都不算对古龙有特别偏爱。在接受采访时,他曾明确说:
金庸作品人物是有血有肉的,意境、成就也高得多,而且是比较完整地,通常保持风格。古龙作品,比较有新诗的气味,但是论深一层,没有什么特别内涵。
不知道喜欢古龙特别是喜欢楚原所拍古龙的人,听到这话作何感想。但毫无疑问,这代表当时香港“精英知识分子”的普遍看法。当然,这群人通常较为保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与人才相较起来,鬼才被发现更需要时间吧。古龙剧中人物性格的现代性和超前性,还有新诗般冲击中国小说语言的创造性,我都认为,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不那么认同古龙却能拍好古龙,这也并不费解,某种程度上,古龙和楚原属于气质相似性格互补的那一类搭档。气质相似,在于两者都有西方的诡异和中式的情调,都擅长剑走偏锋渲染情绪,不太关注社会现实却喜欢描述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恩怨、爱恨、名利的欲念交织,也就是说,他们都更注重展现人物的情感关系而不是社会关系。性格相反则是,古龙粗率,楚原细腻;古龙有形而上的哲学思考,楚原却注重商业和市场;古龙奔放,楚原冷艳。也只有这样,古龙这种不太适合被拍电影的写意小说能经由楚原之手大放异彩,被更多人发掘其商业价值而得到更多传播机会。
楚原拍古龙,一共是十八部,以楚原这种“只要给钱就拍”“拍到没人看”的“滥拍”性格,当然其中不乏媚俗的滥作。(比如1978年后的大部分作品)但精品犹在。《天涯·明月·刀》和《流星·蝴蝶·剑》、《楚留香血海飘香》、《白玉老虎》、《多情剑客无情剑》、《三少爷的剑》都各有特色。如果愿意《魔剑侠情》、《萧十一郎》、《圆月弯刀》(主要是前半部分)、《明月刀雪夜歼仇》也可以看看,其余大多有些敷衍才尽之感,如果不是特别迷恋楚原的布景和情调,倒是可以舍去不看。
楚原电影推荐目录
《流星·蝴蝶·剑》岳华/井莉/宗华/1976





1977年《三少爷的剑》,即使是在武侠电影,楚原也充分展现了他的“左翼”批判立场,“三少爷”就是一热血中二左翼青年啊,这背景放在民国似乎更合适。尔冬升的气质和这部电影中的“三少爷”贴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以至于多年后,虽然不愿意承认,他自己还是重拍了他导演生涯几乎唯一的一部武

《魔剑侠情》狄龙/尔冬升/傅声1981

续作1981的《魔剑侠情》,这是楚原在诸多续作中还算可以的一部,在楚原中后期的武侠片中,水准应该算是最高。似乎到了上世纪80年代,楚原对武侠的才力和热情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也拍不出早期那样的经典之作了。



1978年的《萧十一郎》,井莉一次次在电影里扮演着她的气质实在撑不起来的“天下第一美人”(井莉其实更接近小家碧玉或是邻家少女一类,演林诗音、孙蝶都是可以的,但演沈璧君、林仙儿就实在太过了。),而文雪儿在其中确实跳脱跋扈,风采反而盖过其他人。
为何这么多导演,这么多古龙改写的电影电视剧中,楚原能赢得最大声名了?有许多人都反复讨论过。楚原本人的才情和审美与古龙合拍这已是不争的观点。但楚原的出现,还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可以说,是整个时代的转型之作。
天时
先说天时,楚原的兴起,恰恰是香港娱乐文化发展的阶段时期。此前,“张彻”堪称武侠片的盟主。他扯起“阳刚”大旗,颠覆了一度风靡的“黄梅调”一类女性反串男角,以女性为审美中心的小情小调。到了楚原时,武侠片已是血气男儿的天下,王羽、姜大卫、狄龙、李小龙一类的刚毅男儿,才是流行趋势的主导。这样的电影一般不屑于去描写儿女私情,因为这样会有损于侠客的英雄气概,张彻弟子们迷恋于展示不忘生死的“兄弟情谊”和赤身裸体盘肠大战的硬气;李小龙们一次次在镜头前把“东亚病夫”的招牌踢倒在脚下——对这些英雄来说,人间烟火,个人欲望与生命状态似乎完全无关紧要。
这种风尚延续十来年,到了楚原,已经泛滥成灾,观众不知不觉中早已厌倦。此时,楚原镜头轻轻一转,小桥流水,枯树落叶、落日胧月、烟雨迷蒙、青松白云、红枫梅花……通过这些轻巧灵动的意象,楚原在他武侠片中恢复了人类自然的人性,以一种颠覆的姿态去描写男女之间缠绵排恻浪漫真挚的情感,女性在他的影片中摆脱了以往武侠片中可有可无的尴尬处境而成了一个重要的存在。






而他所拍摄的古龙,保留古龙擅长也符合既有电影思维模式的“基情”蓬勃(重视人物的情感释放和表达)外,还稀释了古龙对女性过强的“欲望”,放大了男女之间温柔的情爱。楚原善于将言情融入武侠的特点,从他早期电影《龙沐香》和《爱奴》就已经很清晰了,但遇到了特别喜爱描写惊世之恋的古龙才真正凸显情感的光彩。古龙笔下一见钟情毫无理由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故事,其凄美动人触动人心处,在当时,也确实只有楚原能够真正领会。

“我用恨报仇,我失败了,我用爱报仇,我成功了……”1972年的《爱奴》确实是超前之作,当年票房毒药之后却被无数人铭记。这也是为楚原赢得世界声誉的一部电影。


《流星·蝴蝶·剑》中的孟星魂和小蝶的相遇,《天涯·明月·刀》中卓玉贞与傅红雪的神交,《白玉老虎》中赵无忌与卫凤娘和唐羽之间的情感纠缠,还有李寻欢之于林诗音,阿飞之于林仙儿……这些情侣每对都截然不同,个性盎然却百转千回,呈现着人性深处对真情的渴望,每一段都分外牵动人心。
中国传统的艺术作品(包括文学、影视等等)往往并不是很重视人物内在深层次的情感结构,对于复杂(有光有影层次众多)而又纯粹(并不会和社会环境产生激烈碰撞,也不随时间和文化背景有剧烈变化)的情感关系(并不限于爱情)往往斥之为幼稚或者无聊,观众并不是很愿意去理解和探索人性深处最本质最热烈的情感,艺术家也很难树立一套自己的语言去阐释情感的微妙难言之处。楚原恰恰是在这一点上,为中国电影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实际上,我个人认为,对情感表达的无力,是中国所有创作者的短板,也是妨碍中国艺术家被世界所接受的一个关键。(看看韩国电影的发展我们就可以明显感觉出这一点。











地利
同样勾心斗角,同样的明争暗斗,同样诡谲奇秘……楚原的武侠片一般会隐匿具体的时代背景,但他影片中那个为争权夺利而尔虞我诈的陷恶江湖,却很像当代社会的一个缩影。正因为楚原有对社会现实与人物命运始终抱有具体的关注与热爱(因此也拍了很多优秀的生活片),也就多了几分对楚留香、李寻欢、萧十一郎这类边缘人的理解,所以他也能拍出古龙的笔锋所指——那就是当代人心。
古龙本就有意借“侠”对现代人进行理想人格的重建,拍过不少社会问题片的楚原也有此意,正因为对深陷困境,在高度商业化和资本化社会中无处可去的人有深刻理解和期待,楚原才能在电影中对那些飘零的“侠客”寄予一种思考与关怀,希冀为他们,甚而为生活在残酷汹涌现实世界中的观众,寻找到一条能融入世界又不失诗意的生活方式。





楚原在这里的表现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江湖主题,他更着力突出的,是赵无忌那种被人宠爱拥戴、被人以生命保护之后的感恩戴德的心情,那种对别人无偿的付出感到愧疚、对无法挽回的过去感到悲哀的自觉。而在这种惨痛之后,是对维系这样畸形权力关系的整个江湖的质疑。楚原通过加强情感的张力,将这部原本剧情有些程式化的电影,推向了一般武侠电影很难达到的深度。




香港人楚原很好的把握了古龙笔下的现代感,当楚原拍古龙大获成功后,不少台湾电影人纷纷投入古龙的翻拍大潮,拍古龙武侠不可谓不用心。然而,同样的原著、同样的主演(狄龙),甚至同样的编剧(倪匡),拍出来的影片却摸不到楚原作品的风骨。同样是经市场检验过的成功模式,为什么仿张彻的电影众多而仿楚原获得成功的寥寥无几?我想这其中,多少有些地域的因素。
人和
最后是“人和”,这就和邵氏制片模式有很强的关系。楚原初进邵氏,成绩一般,拍了两年又转战台湾去拍文艺片,小有收获后转回邵氏,居然在《七十二家房客》后连拍六部都失败,足足九个月都没有戏拍。直到拍了《流星·蝴蝶·剑》,这也是讲求实际的楚原实在没办法时的“下策”。可以说,武侠片是楚原无心插柳的结果。
当时,所有的制片公司已经转向独立制片人制,也就是由导演,制片人去负责一部电影的整个拍摄制作环节,而邵氏,却依然在坚守着大工厂流水线式的生产。所有人员什么武指、摄影、服装、造型、布景、场记都由公司统一调配,甚至搬运工公司都养着。这种制作方式在今天看来肯定逆时代潮流,但却成全了楚原和古龙,只因为这种“剧团”式制作方式制作出来的影片,毫无疑问,都会染上浓浓的舞台剧色彩,而恰好,如果要拍出完整的古龙,更注重内心戏份和人物塑造的舞台剧恐怕是最好选择之一。(后来被人认为有古龙风范的《东邪西毒》以及徐克的《刀》,都有这个特点)。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远万里,骑马三天三夜,就为了杀一个人。而他并不认识他。




单线的、擅长刻画个人人性的古龙和复式的,擅长描摹整体群像的金庸以及其他作者都毫不相同,他的故事确实过于单薄,有些支线又刻意又突兀。大段大段对白,经常出现被人津津乐道的古龙式“金句”;反复出现的落叶、残花、琴声等等意象,有很强的诗性;情节衔接几乎都是跳接式的,非常接近舞台中的场景转换。
而楚原,充分利用了邵氏大片场,将一切场景都用舞台剧布景的方式展现,所有的景都是自己搭配调度。在别人那里是限制,楚原反倒得心应手,拍得格外曲折迂回,唯美梦幻、诗情画意。而且这种方式又很节省成本,难怪最后楚原也成了邵氏电影的最后一个巅峰人物。




他不愿阿飞再想这件事,忽然抬头笑道:“你看,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你可知道已开了多少朵?”
阿飞道:“十七朵。”
李寻欢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已冻结。
因为他数过梅花。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那是多么寂寞。
阿飞也抬起头,喃喃道:“看来又有一朵要开了,为何它们要开得这么早呢?开得早的花朵,落得岂非也早些……“




这样的句子,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梅花意象,似乎也只适合出现舞台剧中,因为舞台剧——就是用来装逼的啊。




大漠硝烟、黄沙万里,古龙并非没有这样的气势,但楚原却把古龙吟风弄月的风情发展到了极致,也将“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浪子情怀也发展到了极致。




邵氏大片场,到了此时已经穷途末路,唯独成全了楚原,也可谓是时也命也,很难说清其中得失吧。
(一直期待,在现代更为先进的技术手段下,古龙的作品真正走上舞台剧是什么效果)
感情饱满,想象力充沛,又极有艺术家感受力和美感的楚原(楚原早期作品,主角大多是艺术家),遇到了情真意切,天马行空,有很强诗人气质的古龙,可谓是一段佳话,也是彼此的成全。
不过楚原拍的古龙并不见得全无瑕疵,至少古龙的格局和气魄,还是远在楚原之上的。楚原这个人,也许并非天性豁达,却对人情世故很是通透,想得开,放得下,对什么都不那么执着,也注定他只愿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追求尽善尽美,并没有艺术家常用的执拗,这是楚原人生的长处,却也何尝不是他作品的短板?
时代也在变化,我们并不需要又一个楚原,但楚原拍古龙的那份意境,却依然能让我们今天反复品味。
作为死忠古龙粉,我还是希望能有更好的古龙。
而作为一个邵氏武侠电影的爱好者,我见证了武侠在香港的发扬光大与走向世界。也期待,香港文化能重新焕发出生气和活力,还能不断为中国电影注入多样性和现代性。而香港,也能继续保持他独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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