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情的终结 (格雷厄姆·格林) - The End of the Affair
恋情的终结 (格雷厄姆·格林) - The End of the Affair 对于我来说,安逸就像是在错误的地点或者错误的时间里勾起的错误的回忆:人在孤独的时候宁愿不要安逸。 有些人身上有着你自己不具备的美德,这样的人总让你忍不住要去戏弄戏弄。 一个人要是稳稳当当地拥有一件东西,那就从来不需要去用它。 人对于东瞒西骗的生活总是没法不感到厌倦。 世界上只有一个“你”,那就是我。 有时候,一句带有世俗智慧的陈词滥调会像暗示厄运难逃的音符一样从谈话里冒出。 写作当中有如此之多的东西取决于日常生活中那些表面的事物。 人们会在喝醉酒的人身上、在孩子们身上发觉快乐,但很少会再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它。 如果没有人教会我们应该如何解释耶稣受难的故事,那么单从犹大和彼得的行动来看,我们能说得清爱基督的究竟是嫉妒的犹大还是怯懦的彼得吗? 随后我意识到:说真话再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了,谎言已经抛弃了我。我觉得很孤独,就好像谎言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似的。 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我老是试图让她说得比实话多出一点——说我们的恋情永远不会结束,说有一天我们会结婚。我不会信她的,但我会喜欢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这也许只是为了能够得到一份自己可以做主的满足吧。 人年轻的时候会养成工作的习惯,并且自信这些习惯会保持一辈子,并经得起任何灾难的打击。 人只要快乐,就经受得了任何纪律的约束:破坏工作习惯的是不快乐。 小说家写作过程中有那么多的工作都是在无意识里进行的:在无意识的深处,当第一个字还未落纸时,最后一个字便已经写完了 不快乐的感觉要比快乐的感觉容易表达得多。在痛苦之中,我们似乎会觉察到自己的存在,虽然这种存在的表现形式是一种畸形的自我中心主义:我的这种痛苦是个人的痛苦,那抽搐的神经是我的神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神经。但是快乐却会将我们消灭,令我们丧失自己。圣徒们曾用表达人类爱情的言辞来描绘他们心中的天主,所以我想,爱慕一个女人的至情也不妨用祈祷和沉思冥想来诠解。在爱情中,我们同样会放弃记忆、理解力和智慧,同样会经历被剥夺的感觉,经历“漫漫长夜”,而作为回报,有时也会得到一份安宁。爱情的发生有如小小的死亡,恋爱中的人有时也会得享一点小小的安宁。说这样的话就好像我对自己实际上很憎恶的事情颇为欣赏似的,我对自己写下这些话来感到有点奇怪。有时候我会辨认不出自己的思想。我对于“漫漫长夜”之类的说法,对于那些只有一个祈愿的祈愿者,究竟又了解多少?我只不过是从什么地方接过了自己的那些思想,仅此而已,就好比丈夫从死神手里接过一个女人的衣物,香水和粉霜一样……然而这种安宁当时却真的有过。 如果我的这本书没有平铺直叙地往下写,那是因为我在一个奇怪的区域里迷失了方向:我没有地图。有时候我自忖:自己在这儿写下的文字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 我们大部分人对于说这么绝对的话都会感到踌躇——我们记得过去,我们可以预料将来,我们会怀疑,而她不怀疑。对她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是此时此刻。照她的说法,永恒不是时间的延续,而是根本没有时间。有时候,我觉得她的忘情触及了数学上所定义的那种没有边界、没有宽度、不占空间的奇异的点。时间算得了什么呢. . . 伤害我们的并不仅仅是悲剧:荒唐事也会伤人。它们身上佩着外观可笑、不登大雅之堂的伤人利器。 我不必给你写信或者对你说话,在我能把话说出以前,你已经无所不知了。不过人在爱的时候,会觉得有必要采用自己一直在用的老办法。 我自己所用方式以外的任何其他方式加以表现:我用自己嫉妒的程度来测量爱情的深浅。用这个标准去看,当然她就根本不可能爱我了。 不安全感是情人们会有的最糟糕的感觉:有时候,最为平凡单调、寡情少欲的婚姻似乎都比它好些。 我是睁着眼睛走进这场恋爱的,我知道它终有一天会结束,然而,当不安全的感觉和相信未来没有希望这一合乎逻辑的想法宛如忧郁症一般突然降临心头时,我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她,就好像我要把未来这位提前到来的不受欢迎的客人拉到今天来一样。我的爱情和恐惧扮演了类似于良心的角色。即便当时我们相信世上有罪孽这回事,我们的行为也几乎不会有何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