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房子的设计记录
这可能是本科期间做过的最满意的东西了。尽管再之后似乎被教会了一些东西,但在做作品集的时候把老东西一一翻出来看才发现,这个没有明确指向,却被做了两次的小设计恰恰让我看清了哪些是自己想要的,而哪些是被无数的话语左右而莫名其妙搞出来的。
这个设计在教学中并不占有重要的位置,而是一门名为“建筑材料与构造”的选修课的期末作业。这门课不怎么点名,只要你能交作业,老师也基本上都能给个不错的分数。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才不需要理会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学建筑的几年里,骗老师的也好,骗自己的也好,很多东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扔到图纸里面的。无论是为了应付“图面效果毁一切”的课程打分要求,还是为了装逼而多做点不一样的花活,实际上除了堆熟练度之外基本学不到啥。这个时候就不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本来觉得自己看了几本书应该就能用上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我非常羡慕那些没那么纠结,出手就很放松的人。靠推导和限制做出来的方案虽然有一个完整的逻辑链,但成果多半都不怎么样。尽管能混出来一个“有点墨水”的评价,但实际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
第一个小房子
回到这个设计,作业的题材是海边小屋,规定的条件只有“方便预制化”和“满足短暂的住宿要求”,其他一切条件自定。因为和大设计课撞车,基本上这个设计是隔一段时间抽一天弄的。基地的事情最初谁都没管,年级心照不宣的理由是“方便预制化的东西有一定程度的普适性”。于是当时查了一圈,就找到了东南亚的一个房子。我们都觉得这个用竹子简单搭成的临时住宅是可以预制化,且在哪里都能方便搭建的。就着手把这个房子一点点改小,往我们要做的方向走。


当然这个房子很大,一旦把它改成二十平方米左右,还要加上功能分区,要做的就不只是把它等比例缩小了。因为有了这样一个预设条件,所以基本上都是贴着之前学到的人体尺度规定控制的。在原方案里有一个架起来的平台,在修改中把它的高度降到了距离平台45公分,正好是一个座椅的高度,基于这样的改变,原方案的朝向由朝向山面变成了朝向屋檐,两侧平台因此加高,与坐凳的高度一致。

相同框架搭建起的平面被中央两跨的敞厅所分割成左右两个使用空间,主入口位于敞厅南侧的平台之上,通过两次抬高的动作确定了空间的使用层级。敞厅的屋顶打开一块,与立面上的竹帘构成抬高的推拉门。山墙面以预制隔热一体化板围护,屋檐立面则以当地的编织竹帘和竹竿围合。这一做法通过使用本地材料和工艺,可以省去大量的运输成本,只需运输预制结构框架和部分必要材料,且框架构件在开好螺栓位置后可以在当地快速完成组装。



因为是小作业,所以也并没有什么评语,更不用说评图了。尽管如此,课程结束后进行反思时,自己也仍然能够看到强行转化的仓促,以及未来得及消化的部分:原方案中的入口为山墙面,这使得多边形的框架在屋檐面的围合可以全部转化为矩形进行考虑,而临时难民宿舍的用途又使得其可以仅用竹竿进行简单围合以提升建造效率。如果在小屋中引入更多的功能,原方案中用竹竿围合的做法显然是不够的。另外,因为入口方向的变化,使得无论是推拉门还是山面的多边形织物都很难如描述般被建造。平时拼凑出的构造图纸在此刻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些问题都在赶图期里跳出来了,也算是暴露了自己对设计进行到细节时的窘境。

第二个小房子
把这个设计在做作品集时翻出来,一方面是认为这一仓促的转化使得这个设计具有了构件左右感官体验的潜力(在这里不想用架构与身体这样的词,包含的内容太多),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自己的一点私心,当时刚刚帮人做过一个大比例的教堂模型,做过之后对也希望自己可以试一把,通过同样的方式去对曾经缺乏的细节进行补全,来弥补自己事后的遗憾。尽管这样的小作品能够反映的功底太少,功利地讲并不适合放在一本申请学校用的作品集里。
原来的方案是几乎不考虑场地的,一旦需要考虑细微的感知问题,那么场地的条件就变得十分重要了。新方案的场地在雅安下辖的一个村,是我参加一个工作坊的地方。雅安的雨水很多,当时的天气尽管不下雨,但也是湿漉漉的。村民会讲到村口的一条河,在雨季的时候这条河的雨水会漫过原有的水位线,所以村民会将码头和桥修的相对更高,桥上的风景也会变得更加开阔。村里的住宅多半依山而建,在山上的住宅向下看的时候,除了林中若隐若现的河水之外,看到的都是山腰上住宅的屋顶。山脉余脉之间挤压而成的河谷构成的景色和雅安的大雨就成为了村中短暂调研期间除了特产雅鱼之外为数不多的记忆。


之前从来没做过非城市场地的设计,这个时候看待场地的视角就变得十分新鲜。场地选在雅安碧峰峡镇黄龙村的村口,临近截断河流的黄龙水库。作为河流的尽端,这个小房子成为了承担附近几个小自然村水路客运的码头。将一个内向供居住的小房子改成一个公共的码头,是因为从这个体量来看,相比于一个建筑,设计一个构筑物会逼着人关注一些更本质的问题。场地面临河道,同时具有一定的坡度,前面提到的河道泛滥有时会漫过坡地的一部分而使出行变得不便,这两个自然条件成为了修改设计的两个出发点。

分析完这个条件之后,场地模型也就差不多做好了,关注的点舍弃了聚落肌理、树木等因素,重点只保留了水文条件和地面坡度两个。码头的位置被定在了山上自然村和山下民宅的中点,以一条人行路与公路连接。

设计的名字也在这个时候编出来了,假模假式的起了一个“河畔的未完成之家”。我希望人在这个码头中的感知始终随着水文环境而变化,就像走在涨潮时的沙滩,脚掌感觉到的干湿程度的变化一样。这样这个建筑做好之后,也时刻处于一种感官上不确定的“未完成态”中。
那么这种未完成的状态应该如何去表达出来?第一个小房子里非竖直的结构被沿用到这里来,在最终一个旋转至土坡斜面的方形体量被确定出来。主体结构以竹钢搭建,而包括挑檐和钢柱在内的另一套钢结构的系统被视为是这个方形网格的延伸。

与此前的做法相同,通过栓孔的定位,码头的主体结构可以仅用很小的运载量就能运送至交通条件不便的山村里,而围护结构则可以用当地的材料和工艺得以解决。

旋转体量导致的不等坡屋顶塑造了在船上观看和岸上观看时的双重景象。船上观看到的是细钢柱和竹钢斜撑支撑的轻盈坡屋顶和乌篷船一般的舷窗,而面对河岸的下压坡屋顶被一个钢结构入口打破,暗示入口有一个低标高的空间。这是与场地斜坡环境的对照。


楼板因此被分为两个标高,在日常水位时,高标高的楼板既是通往上客平台的廊子,在人少时也成为坐凳,在坐下时可以看到被挑檐限定的江景;在水位上涨时,低标高的楼板被河水淹没,留下一条贯穿了屋顶覆盖范围的桥。这个码头因此成为了所在之处与坐船到达的彼处的转换,行走在桥上时,河水变化与人工的覆盖痕迹互相作用,构成了这一“未完成态”。


我们这个年代已经不再会因为对自然的恐惧而时刻期望验证自身的“存在”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认识身处的这个世界。船作为通向远方的交通工具,让我们有了很多对彼岸的遐想。我希望在这个设计里达成的,就是回看人类那一无所有的年代时感受到的,很难被现在的我们认知的感触。在被覆盖的空间之下,那些细腻的感触在桥上被一点点地放大,前方的混凝土灯柱如同灯塔一般照亮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也提醒着往来的船只原有的来处。
这听起来其实挺不靠谱的,但却是一个提醒我自己的设计。提醒自己在被传授一些东西后的十字路口需要看到什么,以及不需要恐惧什么。
轻质结构海边小屋设计
作者:CQB,HJQ,432
指导:WJ,ZSP
2017.06(4周)
雅安黄龙村码头设计
作者:432
2018.09(4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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