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抄」My Little Happiness
今天我友含笑发来消息:“老校区的迎春花开了。”

我一看,原来这就是迎春花啊,是我高中校园常见的植物。这便是生活中的一点小喜悦,也容我慢慢记下最近的一点发现。 昨天终于看了李翰祥版《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之前提过,异国文学中与我国梁祝相近的《特利斯当与伊瑟》、《蕾莉与马杰农》是大男主作品,其中女性只有一点属性:美貌。而我国梁祝则是完全的女性视角,是一部大女主作品。梁祝中塑造最为成功的人物并不是梁山伯,而是祝英台,乃至出现词牌《祝英台近》。古代笔记小说(如《宣室志》)以祝英台起文,也以祝英台收文。后世小说(如张恨水《梁山伯与祝英台》)、电影(如徐克《梁祝》)都如此。 而如今的梁祝影视作品却大多不注重一个细节,就是梁祝所化蝴蝶的颜色。据冯梦龙《情史 卷十》载:吴中有花蝴蝶,橘蠹所化。妇孺呼黄色者为梁山伯,黑色者为祝英台。俗传祝死后,其家就梁冢焚衣,衣于火中化成二蝶。





我很高兴李翰祥版的确是在沿袭这一现象,而他电影的处理也是祝英台裙裾化蝶。 一直喜欢梁祝,是因为梁祝塑造的女性形象并不扁平。而且祝英台并不是传统外延仅从属于爱情的女子,她是有思想的。或者说,梁祝故事的创作者,其意识是跨越时代的。祝英台并不像男性主观臆造的传统女性,仅从属于男主,她与梁山伯是对等的。而且她与梁山伯是有同窗关系与金兰之谊的。中国古谚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不可续。”若将梁祝二人引入此语,便会发现,这二人关系的边界是跨越而模糊的。 李翰祥《梁祝》当年在台湾上映时,台北市卖出超过70万张电影票,而那时台北市人口才不过100万人,其受欢迎程度之可见一斑。而这部戏最受欢迎的人物并不是扮演祝英台的乐蒂,而是扮演梁山伯的凌波。凌波回忆道:“一下飞机以后,看到这么多人,这样的场面,说那些人是来欢迎我的,真的是不敢相信。那个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白的,傻傻的,我就是笑,一直笑。”



胡金铨在《胡金铨武侠电影作法》一书中阐述,当时这个电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着大量台湾同性恋者的欢迎。当然,我觉得并不是仅有这一种原因。如在关锦鹏纪录片《男生女相:华语电影之性别》中便有记录关锦鹏的母亲十分喜欢任剑辉的粤剧,甚至想要嫁给任剑辉,她全然忘记了任剑辉其实是个女性。实际上,是因为演员与所饰角色在观众心中已达到雌雄莫辩的境地,以至于忽视现实性别。


当然,梁祝这个故事中是始于同性恋,归于异性恋的。而李翰祥所采取的演绎方式是由凌波女扮男装出演梁山伯,我好奇的仅是这一种现象:在中国戏剧中出现的性别流动。无论是晚清狎邪小说中伶人性别错乱而呈现出的假凤虚凰,易弁而钗;还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盛况造就的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四大名旦”。或者是粤剧、京剧存在女性扮演生角的现象。(幸而再看时,这女孩子面生,不是个侍儿,倒像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之内的,却辨不出他是生旦净丑那一个角色来。……原来明日是端阳节,那文官等十二个女子都放了学,进园来各处玩耍。可巧小生宝官、正旦玉官两个女孩子,正在怡红院和袭人玩笑,被大雨阻住。——《红楼梦 第30回》又可见《红楼梦》58回藕官与菂官)

而另一让我感兴趣的,是根据井上靖作品改编的电影《敦煌》,这本是我高中时代便知道的电影,却一直挪到最近才看。 一直喜欢敦煌,虽然对敦煌的了解颇少。我所了解的,仅限于第二百五十七窟《鹿王本生》、第八十五窟《鹿母夫人》及敦煌句道兴本《搜神记》。但还是发生了一些故事,似乎可以一一联系起来。 高中时我听过刘文正的《归人沙城》,恰好那时因友邻推荐,我看了动画《漠风》。而看完后发现《归人沙城》与《漠风》其实完美契合。而如今看了《敦煌》,这感觉便更深一点:《漠风》其实便是《敦煌》的现代版。《漠风》中那战死了千年的骷髅在空中忽然活起来,并互相厮杀,展开一场大战。难道不是再现朱王礼与李元昊的战争吗?

而李元昊与赵行德的对话,让人印象深刻。 李元昊:“行德,你认为我的宋国话说的怎么样?” 赵行德:“您说的非常好。” 李元昊:“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学习宋国的语言呢?” 赵行德不语。 李元昊:“那是因为宋国的文化比西夏先进,而且宋国比西夏强盛。但是现在大不相同了,西夏有西夏的文化,有西夏的语言了。行德,宋国的语言与西夏的语言,你认为哪一方比较正确呢?” 赵行德:“我认为语言是没有优劣之分的。” 李元昊:“没错,是没有优劣之分。弱者必须学习强者的语言,只有这样而已。但如果西夏征服了宋国,宋国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来学习西夏的语言,西夏的文字。”随后他转向专程前来向西夏称臣的曹延惠:“延惠大人,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曹延惠点了点头:“的确没错。” 这一段是井上靖原著所没有的,为编剧所加。但恰恰体现了日本人的一种大陆观。而类似对话会让我想到展现中国人思维的《射雕英雄传》(这种差异的出现可参考福泽谕吉《劝学篇》与张之洞《劝学篇》): 成吉思汗勒马四顾,忽道:“靖儿,我所建大国,历代莫可与比。自国土中心达于诸方极边之地,东南西北皆有一年行程。你说古今英雄,有谁及得上我?”郭靖沉吟片刻,说道:“大汗武功之盛,古来无人能及。只是大汗一人威风赫赫,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流了多少孤儿寡妇之泪。”成吉思汗双眉竖起,举起马鞭就要往郭靖头顶劈将下去,但见他凛然不惧的望着自己,马鞭扬在半空却不落下,喝道:“你说甚么?” 郭靖心想:“自今而后,与大汗未必有再见之日,纵然惹他恼怒,心中言语终须说个明白。”当下昂然说道:“大汗,你养我教我,逼死我母,这些私人恩怨,此刻也不必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人死之后,葬在地下,占得多少土地?”成吉思汗一怔,马鞭打个圈儿,道:“那也不过这般大小。” 郭靖道:“是啊,那你杀这么多人,流这么多血,占了这么多国土,到头来又有何用?”成吉思汗默然不语。 郭靖又道:“自来英雄而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以我之见,杀得人多却未必算是英雄。”成吉思汗道:“难道我一生就没做过甚么好事?”郭靖道:“好事自然是有,而且也很大,只是你南征西伐,积尸如山,那功罪是非,可就难说得很了。”他生性戆直,心中想到甚么就说甚么。 成吉思汗一生自负,此际被他这么一顿数说,竟然难以辩驳,回首前尘,勒马回顾,不禁茫然若失,过了半晌,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 而井上靖原著对回鹘王女描写不多,而且与赵行德之间爱情也突兀: “我只身一人躲在烽火台上,是在盼望我的郎君回来接我。谁知一直等到下午,还没看见他的影子。我心想,他肯定是已经阵亡了。正在暗自悲痛时,你爬上楼来。我当时又惊又怕,但看到你并没有伤害我的意图,于是就转念想到,这恐怕是天意,我那郎君的灵魂附在你的身上,回来接我来了。事情既是这样,现在你怎么能够说出明天就走的话呢?” 井上靖原著中是没有出现回鹘王女名字的(电影为她取名斯鲁比娅)。而且他在描写回鹘王女时多通过第三人称外部叙述,简单勾勒。而叙述视点主要放在主角赵行德身上。将回鹘王女塑造得过于薄弱,多少有点不幸,所以还是更喜欢电影。



又,喜欢电影中回鹘军队使用的弩。看时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弩,却又想不起来。而昨天整理床铺时突然想起来了,在《刑事侦缉档案》中可儿便有使用弩。 是为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