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聚

01

凌晨的华阴县城，没有过分绚烂的灯火。西北地区特有的干冷气候，就连风也带着刀子前行。笔直宽敞的华岳大道上，偶尔有一辆车拖着尾灯驰过。一年一次的归乡聚会，在静谧的深夜完美落幕。

从王同学家里出来，已经凌晨三点了。散场的人群，根据地理位置兵分两路。

我和媳妇负责送孙师傅回单位，刘师傅把剩下的人顺道送回家。哦！忘了，还有被遗留在酒场的汪同学。他因一人喝了一瓶半白酒，就留宿在了同学家了。

在孙师傅的建议下，我们这队人马抄近道驰向了孟塬。盘山路没有县城里面每隔一段的路灯，除了途径加油站的光照以外，全程黑漆漆一片。

酒意微醺的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在副驾驶上不想动弹。后座孙师傅似乎比我清醒一点。他和开车的李同学（我媳妇），说着一些华阴有关的话题。那些话题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认真地听着，深情地感受着。我知道此时此刻，必将被我写进回忆里。我又不襟感慨起来，每年冬天末了，都有一次相聚与别离。

02

这是第二次在王同学家里聚会，距离上次已经三年了。而今年的聚会，缘由竟然是一棵发财树。

正月二十九那天

「下午么事，到亲宁屋里谝走」媳妇提议

「能行木！」我积极回应

「但是空手去不美气，要不给亲宁买个花」媳妇说

「反正去肯定要蹭饭，买个花也就15块钱」我一本正经地说

到了万象街丁字路口，我们扫见了一个花店。媳妇走进去顺了一眼，犹豫不定选什么花。我提议买个发财树，缘由“恭喜发财”这个寓意和春节很搭调。摆架上只剩下三盘发财树，媳妇依然斟酌对比了一番。因为是送给闺蜜的，她特别用心。

选定了发财树，又配了一个简约的花盆。媳妇连忙给王同学发去贺电。先祝新年快乐，并说要去她家坐坐，问她现在可有空。随后媳妇把发财树的照片，微信给了王同学。电话那头的王同学，等下要去潼关逛逛，说晚上回来再联系。

群里面大家一直吵吵着要碰面，白天有的人还在上班，有的在忙屋里的事，碰面就顺势推迟到了晚上。然后剧情从我俩蹭饭，水到渠成变成了在王同学家里聚会。

王同学常年在杭州工作，平日里也很少回华阴。一年到头大家都有事要忙，往往到了春节才抽空碰面。后来去王同学家里聚会，演变成了一件约定俗成的事。就像早年间，每年春节去上营村聚会一样。我们需要为聚会找个说辞，以此提升仪式体验。

03

作为本次聚会的东家，王同学夫妇晚上从潼关回来之后，直奔东兴路。此时，我和媳妇和侄女、汪同学、刘师傅和他侄女，正在东兴路夜市吃棍棍面。事毕，刘师傅先送他侄女回宁城了。而我媳妇陪王同学，开始一起置办酒菜。她们东市买鸡爪，西市买鸭脖，南市买啤酒，北市买花生。随后王同学夫妇回家准备去了，摆满一桌子的下酒菜，发现竟然忘了买瓜子。我和媳妇先回华山，晚上再过去的时候，顺手在屋里拿一些瓜子过去。

记得清清的，忘得净净的。等我俩到了王同学家楼下时，瓜子在手里提着，可要送给王同学的发财树却忘在了后备箱。天气冷的，又懒得不愿折回去取。于是想着散场之后，待王同学下楼送客，再取出来送于她。

抵达王同学家，已经晚上九点了。想着大家都在等我俩，带着愧意的我，结果看见只有汪同学一个人先到了。我还能说什么？能喝的人都来得早。

陆陆续续大概二十分钟，人都到齐了。我背对着电视机正襟危坐，从我起顺时针围桌的依次是，孙师傅、邱同学、刘师傅、汪同学、李同学、郭同学、王同学、黄老师、韩同学。本来还有张同学，但是她早早睡了。我清晰地记着，2016年在王同学家里聚会的时候，张同学和我挨着坐着。当时到场的朋友，今天都来了。

04

两打易拉罐啤酒，两瓶白酒已经就位。王同学和韩同学又给大家倒上了茶水。桌子上几乎都是硬菜，有卤鸡爪、有卤鸭脖、有卤鸭肝、卤菜大拼盘、辛辣花生豆、干炒瓜子、蜜糖橘。还有一堆没能上桌的坚果，在沙发一角独自彷徨。吃的有了，喝的有了，你以为这样就齐活了？

不！没有那一缕磨砂猴烟味弥漫房间，那都不叫人间烟火。

说起平日里的我，几乎不沾酒，大多数时间也不想跟人类说话。曾经我试图独饮啤酒，喝了一口就扔掉了，跟马尿一样难喝！倒不是说我是颗蔫儿炮，只是没有遇见点燃我的那根火柴。像这种纯好友的酒场子，我每次必放浪形骸之。我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总是有聚一场少一场的悲壮感。

又是新的一年，大家首先举杯祝福“新年快乐”。作为汪同学专属酒童的刘同学，刚开始就给汪倒了半杯子白酒。除了汪和邱，大家没人喝白酒。喝白酒难受。

最后一个到场的黄老师，刚从铜川回来，一上桌子就要喝白酒。记得上高三那会，我经常和黄老师掐架，有一次把她腿都踢青了。现在不一样，我们是好哥们。她现在也比之前开朗了，你看她现在在酒场上一时风头无两。

黄老师喝多了开始唱歌，汪同学喝多了开始演讲。孙师傅开始忆当年找话题，我负责接梗。冷笑话担当郭同学，也时常给大家送来笑料。神回复邱同学，全程沉默，然后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节点，炸翻全场。王同学和韩同学不爱说话，刘同学专心倒酒，李同学遇到自己擅长的话题，也能调侃一番。大家吃吃喝喝，说到动情处举杯共饮「来，走一个！」，逮到谁的黑历史就开怀大笑。

话题过来过去，都是以“华山中学共同体”为原点，以个人故事线为半径四处延展。我曾经问过很多人，对于高中回忆持什么态度，很多人表示不是很喜欢。但是我喜欢，因为那是我遇见挚友的地方。

那天晚上除了汪同学，大家也没喝多少酒。喝到最后，我和孙师傅一碰，聚会就算到此结束了。孙师傅问我尽兴了没？我说才刚刚喝开。本打算着下楼买酒，一醉方休，但是时间很晚了。大家两眼惺忪，汪同学又喝得不省人事，只好作罢。

05

记得清清的，忘得净净的。六个小时之前，还说待王同学下楼送客的时候，把发财树给她。这会酒过三巡，我和媳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大年初四，王同学就出远门了，这发财树怕是送不了她了。

把孙师傅送到单位之后，我和媳妇就下塬了。漆黑的下坡路，一眼望不到头。只能远眺塬下县城的灯光，顷刻我有些惆怅。后视镜里路旁的荒草在后退，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被我远远地甩在了回忆里。

「给咱放个歌」媳妇说

「乃就《平凡之路》木！这歌应景」我说

致挚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