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

我有一个略微变态的爱好：不论去哪都会把周围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比如谁和谁手上戴了对戒，谁身上的毛衣袖口有三五个毛球，又或者是谁的鞋子是山寨了某个潮牌的某一款。如果一个人在咖啡馆吃甜食，我会忍不住一边舔叉子一边偷听附近的人的对话。虽然听到的内容总是同学叙旧或者是朋友吹逼。

如果要说这种行为很猥琐，那我想悄咪咪说一句，我们大家都很猥琐：从热搜到隔壁邻居阿姨的嘴，生活处处有八卦。无关我想不想看，各种信息都会自己往你眼睛里钻。比如，我从来不看国产剧，但拜微博所赐，虽然我一直分不清冯绍峰和刘恺威的脸，但这不妨碍我知道他们的老婆（和前妻）分别是谁，从而加深和室友们的感情。

很多人不想承认自己八卦。我不想，我外公不想，我俩自命清高，嘴上说着“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然而晚饭时间，一边扒饭一边竖起耳朵听我妈和我外婆叨叨，偶尔还热烈参与讨论，内容类似于“我阿姨新找的男朋友行不行”。

八卦的本质是窥探。窥探他人的生活其实没什么不好，窥探引起好奇，好奇引发思索，思索造成嫉妒——我要是柜姐或者是代购，我就天天暗搓搓的暗示我的小姐妹们“那个谁谁谁给他女朋友买了一只口红”。如果没有窥探欲，谁会在意周围小姐妹今天是涂的口红是“暗黑姨妈色”还是“血红吃小孩色”呢？谁会去想这死亡芭比粉是那个钢铁直男送的呢？天啦噜，窥探欲简直是推动当代消费第一生产力。最后皆大欢喜，收到口红的女孩美滋滋，送礼不用动脑的男孩美滋滋，pyq微商美滋滋，当然搞出这么一套屡试不爽的营销策略的商家最开心。（不过说来也怪，我没见过有谁说“某某某的女朋友给他送了一本书，你也给我买一本”）

从网络上流行的各种送命题就能看出，现在的男女青年眼光狠毒，虽然不知道口红包包到底有什么意义，但谁谁谁送的是ysl还是巴宝莉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比如我）。

但其实上一代人也这样。谁家孩子考了第一，谁家孩子出了国，谁家孩子又……换汤不换药，到了80后做爹妈，各种早教班赚的盆满钵满。

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我无法阻拦我自己的眼睛看手机上新弹出的消息，我无法阻拦我的耳朵听我妈说谁家女儿的男朋友。以前只有报纸和图书馆，现在就算不看手机电脑平板，上个公交抬头就是电视机里谁谁谁在相亲，x的。

感谢科技，科技让你我距离更近。以前困难地区的孩子们想看其他同龄人的生活主要靠《变形计》，现在有志愿者，或者是教室里的大屏幕。这种窥探欲得到满足的后果是好是坏就说不清楚了。有的城里人去支教是去传授知识，有的城里人去支教就是炫耀一下自己小时候就去了哪里哪里和哪里……啊，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探讨一下这种信息爆炸媒介泛滥的后果，但我又不是麦克卢汉。

“管我x事”一直是我心中的四字真言，那些分散到买口红、明星离婚、隔壁邻居出轨之类的注意力，都能被这四个字给统统消灭掉。与其想着“男朋友到底能不能和女朋友讲道理”，倒不如想想豆瓣什么时候和微博有越来越多的相似之处了，前者是真的不关我事，后者本质上不关我事，但值得我care。每个人都把精力花在自己更可以去care的人事物上，世界就会和平很多。与其管我有没有单身，还不如去care一下那个撩动你心的姑娘明天能不能和你赴约；与其管谁谁谁受到了鳄鱼皮包包，不如care一下男朋友之前无意间提到过的那个键盘还有没有货。

本来我还想说，我们应该注意到，虽然生活中窥探他人的渠道变多了，但窥探出来的消息却是差不多的——究竟是我们自己的限制了自己的视野呢，还是有人在筛选到我们眼睛里的东西呢？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问题是真的:"管我x事"，就算我们想明白了，难道明天在我们身上的数千只眼睛会消失吗？不会。在技术的进步和人力的退步下，我们无处可逃。我能做的，就是拿起笔先戳了那几只或熟悉或陌生，或熟悉又陌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