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抄」夜话
父亲上班去了,家中独我一人。今天下雨,雨声潇潇。我伴着雨声,将房屋物件一一打量,发出一声有关岁月的感慨。其实屋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居住在屋子的人变化了罢。我是在这屋子里长大的。不过四岁之前,我是住在老屋的,所以这屋子是我的第二个家。老屋早被拆掉了,屋后面的树林子、煤渣小道也没有了,哥姊送的奥特曼卡片也没有了。 我每次都会这么想,觉得那才是我真正在意、喜欢的事物,或者说我的性格就是在那种环境下造就的。只是今天我望着家里的物件,突然意识到其实不止我,我父母小时候的家、十多岁的家也不见了。 我父母早在我之前就尝到这种滋味了,他们也怀念过去。 但凡是有记忆的东西,就觉得珍贵。他们谈到当年的往事,总是笑着述说。仿佛一离开那个特定的时间段,就连苦涩都成了蜜糖。 我看台湾电影《稻草人》、《鲁冰花》时会想到父母,觉得他们小时候也是那样子的吧。艰难生活着,却依旧美好,眼睛中充满了光。 我父亲小时候没看过什么电影、动画,倒是我母亲看过不少。她与我交谈,一一述说着当初她看的电视剧、电影。我惊讶地发现,她小时候竟然看过美剧《电脑娃娃》。而后,她又说道:“有一部电影印象很深,叫《野妈妈》,是和朋友一起看的。我们看时一直哭。那时都是露天电影啊,常常为看个电影走好几里路,不过都是一群孩子结伴上路,所以也不觉得累。” 回想起这段往事,于是午后看了电影《野妈妈》。看完后,跟母亲发消息,又把电影GIF发给她,“我看了你小时候看的电影《野妈妈》。”




其实有时真想把母亲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电影都看一遍,我真的很想了解她那时所接触的事物。 她每谈到往事,总离不开自己的手帕交,谈时又陷入其中,露出笑容,仿佛还是少女的样子。又说道:“真想再见见她们啊。” 高二那年的夏至,母亲终于约好与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聚。她早起拉着父亲去买菜,又急忙张罗,做了一桌子菜。多年未见,再见儿时玩伴已为人母,她们一道笑着,回忆着儿时的点点滴滴,打猪草、打草包、打架、看电影…… 时光匆匆,再见时她们各自有了些许变化。但她们毫不拘束,像潺湲流水般交谈着自己知道的事。又一一拼接着当初老友如今的生活模样。待模样清晰,她们有些许停顿,才知道原来有些友人已经亡故了。生死相违,音容渺茫。回忆诸事,得失造化真是当初始料所未及,怎不令人鼻酸。相识但求人长久。 为什么又会想到这段往事呢?我不解。还没得到答案,我又陷入另一段沉思:小时候我总以为父母的名字是大人的名字,我的名字就是小孩的名字,以为他们天生就是大人。以为自己不会长得比他们还高,以为可以和他们永远牵着手走在路上,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们。 我那时太小,小到单纯得都不会想一两年后的事。后来,我离开小镇,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走在自己的路上。才猛地发现,以后的日子我能陪伴他们的已经很少了。小时候我总以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思是说父母牵着孩子的手,看着他长大,然后一起变老。当我长大,我才发现,原来他们真的变老了。 我有一点难过,但一想到他们从小传递给我的,我就觉得我有勇气在这个美与残酷的世界中活下去。 是为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