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人应老》背景
“公子,先生他已经在那江心站了一天了,不吃也不喝,他不会累不会饿吗?” 扬子江畔,商人与小童正坐在江边柳阁内,柳阁炉火旺盛,与此刻正在江心萧瑟里的刀客形成鲜明对比。 商人不语,只是站起了身走到窗边,望向正踩着一片枯叶立于平静水面的刀客。 他在想破岁的那日,自己的小童无功而返,而刀客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公子,先生怎么都不肯来与我们一同除岁。”小童无功而返后,抱着一堆除岁物品,战战兢兢地站在商人面前,等待商人的降罪。 小童虽小,可他毕竟见多了那三人之间的情谊,他知道自家公子是很想那独自一人的刀客一同除夕,不让刀客孤独了去。 但商人也不看小童,只是伸手摸了摸小童的脑袋,然后用脚扫去残存于大门台阶上的雪渍后才开口回答:“不碍事,只要他还有自己的打算,任何人都干涉不得,太多年了,你以后会更明白他。” 说完,商人接过小童怀里的除岁物品后,牵着小童往堂屋走去。 只是不知谁家的马儿鸣声响起,商人停下迟疑,但也没有转头,小童则一脸惊喜的转向大门。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原来不过是别家的归人。 商人喃喃自语了一句:“希望你能平安度过这个除夕。”便又继续牵着小童,走向自家堂内的灯火通明。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你不知道,这迢迢江水里啊,有他的温柔。”商人望着茫茫白练中的那颗黑点,叹了口气。 “啊,这首我知道,之前先生他有教过我,是出自稼轩先生的《念奴娇·梅》!”小童并未明白何谓“江水中刀客的温柔”,只知在商人面前表露学识,好让商人每日少盯一点自己的功课。 商人听到此番回答,直是无奈,童言无忌,只想那少年郎的意气,怎知丑奴儿们的“郁孤台下清江水”。 “童儿~”商人缓缓呼唤小童。 “公子,何事?”小童一边咀嚼着一颗干果,一边浑浊地答道。 “我和先生他有多少时间未曾切磋了,你可记得?” 小童一听商人的询问,赶紧掰起手指一板一眼地算了起来,“从最后一朵桂花天香云外飘开始,到如今江梅更著风和雨结束,公子与先生他已快三月未见。” “你可知这三月里他去过何地?” “公子与我说过,先生他多辗转,偏流离,三月内去过夜郎、云中、却月、潭州等地。” 其实刀客每逢流转,总会给商人与杨先生寄语鸽书,对于刀客的流转,自己再清楚不得,但此刻通过自家小童的嘴里道出时,亦不免似鸟惊心。 因为商人本身也多流转,通过刀客见及自己,既为自己惊,也为刀客伤。 遥想当年,三人满城红袖招的金陵城,此刻只有杨先生一人独自常驻,而自己和刀客都做了那天涯流离客。 更有刀客,偏走巴山,蜀锦缠头,不负辛勤。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你可还受得了这江南的冬寒?” 动心忍性间,商人眼中似有晶莹。 但随即也被手上的动作掩盖。只见商人抽出袖珍算盘,挥舞似琴,一式“锦瑟”出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随着商人手指在算盘上上下翻飞,只见江山阵阵波涛向刀客拍去。 “锦瑟五十弦,不知你可还能如年少时那般破去…”商人暗语。 潮打岸边拍来,惊动了脚下枯叶。虽摇曳,却始终不离刀客的脚下。只见刀客双手环抱于胸前,转身面对了正逼近自己的浪潮。 只见刀客不慌不忙,只是看了一眼浪潮后,闭上眼睛,似有所思。 是在思自己的未来么,还是在思造成如今的每一步? 露寒风定不无情,临水当山又隔城。即使是他这做了天下第一快刀的刀客,也想不明白。 既然不容多想,那至少有梦可做吧。 刀客缓缓拔出了刀,划入了江水。“歌唇一世衔雨看,可惜馨香手中故。”唱罢三叠,刀客手腕一抖,只掂量起一滴江水在面前,然后抽刀一指,指出一记“南云入梦”。 “帘钩鹦鹉夜惊霜,唤起南云绕云梦。你不该用这李商隐的功法。” 江上白光返照,白练入梦,白了人间。 柳阁内,红泥小火炉,商人湿透,正运气蒸发着身上水渍,小童生着火。 而刀客则在一旁自饮自酌。 “叫你别用李义山的功夫,偏不信。”刀客嘲笑道。 “我哪知道你这师出柳七郎的人,能把李义山也参悟得那么透。” 说及“透”字,刀客怔住,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酒樽后才开口接到“今日东风自不胜,化作幽光入西海。参透了又如何呢,我倒宁可不参透这功法,也不至于这般无可奈何。” 说罢,刀客把酒樽扔了去,抓起酒壶就饮了一大口。 商人一看刀客的状态,知道不可再念及“情”,否则自己的柳阁极有可能被刀客一个惆怅毁了去,遂转移了话题“此时此景,老杨不在,多少遗憾。” 刀客也早已没有了当日十七人中最少年的意气,毕竟处在江湖高位,深知了柔和。 “不曾遗憾,他任何时刻都是主心骨,就像他需要归乡维系那庞大的家族一般,我们之间,不也是因时刻惦念着他,才知道你我的归处么?” “说来也是,毕竟你我的相识,也是因为他。”商人会心一答。 “他可是全天下,唯一一位跟我一样用刀的人啊。” 衣上水渍蒸发干净,商人息气,开口说着:“刚才童儿说了咱们三人分别后你的去处,十处差一。” “阳关。” “你知道。” “少年心气,还是让他少经历我们三人经历得好。”说完,刀客看向了此刻正在作画的小童。 商人也看了眼刀客,也看了眼自家的小童后,转口提问:“本来还想让你带着他多走走江湖,但想了想你的那些招式,多是伤及自身,我也就作罢。” 刀客摸了摸手上的孤雁戒后,面带温柔地笑道:“你的抉择是对的。楼外朱楼独倚阑,满目围芳草。但楼高莫近危阑倚,那些招式里的云水地,归梦不了,我们三人用了这么多年,尚且一知半解,何况他一个少年郎。” 说到此处,小童被柴火熏了眼。而刀客赶紧抽出三点刀身,一簇寒光返照,小童立马恢复如初。 “诶,先生,你这招真管用,教教我!” “哈哈,你可真学?” “当然学,邻家有位小姑娘,经常被柴火熏了眼,我想帮她!” “你什么时候就看上了邻家女子,我怎么不知道?!”商人笑骂。 “人家喜欢喜欢谁还用跟你说,少年心意,多的是明月松间的清泉石流,哪是你这见惯了青楼烛火的人可比得上?” “哈哈,先生说得是!” “诶,我看你你是仗着先生在,才敢如此吧?!”商人笑嗔,就要打上小童。 “先生救我!”说完,小童就扑向了刀客。 “救你可以,你可别学了那白香山就是!” 说着间,三人打成了一片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