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

除夕的早上，跟父亲、小叔上山扫墓。

天气晴好，小山村沐浴在2018年最后一天的阳光中，深藏的年味暗涌。

2017年夏天，奶奶离世，因女眷不能随行上山送葬，2018年春节未归，至今才到坟前祭拜。

公墓园坐落在村头的山畔间，干结的黄泥路盘弯在一畦荒草丛生的湿田边，顺着山形一转，就是呈梯田状排列开的墓地。灰泥铸就的墓碑，矗立在一片黄尘红土之上，背靠青山碧嶂，前临烟笼人家，阴晴雨雪，安静睇视。

父亲开始烧黄表纸，点燃硕红的蜡烛，逢春的暖风游荡在山林间，倏尔拂动起草木窸窣，烛火狂乱摇曳，在静寂中筚拨作响。

父亲倒满三杯酒，旋而洒在墓前，拢起火堆烧纸钱，又跟奶奶喃喃地诉说着什么，我低首闭眼叩拜，焚香缕缕，氤氲在干爽的林间晨风中，格外沁人。

边上紧挨着一块崭新的墓碑。小叔说是个87年的后生。在我奶奶去世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突然暴病而亡，留下妻子和家中两个刚会走路的孩子。

左上方是小学同学华的父亲，五十出头，因早年下矿挖煤过多，几年前死于尘肺病。紧邻着的雪的父亲，同殁于此病。

长眠于此的，还有住我家斜对门的进弟婶娘。被坐骨神经痛折磨了几十年的婶娘已近半身瘫痪，在家中自尽而亡，享年六十余岁。

以及小学老师的父亲，年近九十，尿毒症患者，却是孤家寡人无人问津，每周只身去县城化疗，上吊而亡。

日上三竿，公墓园边新栽的松柏愈显苍翠，急促的爆竹声唤醒沉睡的村庄，山下炊烟袅绕凤尾森森，年味愈发浓郁。

回首，墓前的烛火依然隐约闪现。罡风吹不尽炽烈，唯有山林兀自静穆。

今日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