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与文物修复专家的对话
最近几天,在朋友圈刷屏的照片,是某个公园的古塔的修复前后对比图。
从图片看,本来古旧的古塔翻新后“闪瞎”群众的眼睛。
尽管公园管理方对此进行了解释,但有文保系统的专家评论称:
“不好好解释为什么外表刷新,而说其它,结果又暴露出更多问题。何必不懂装懂。”
// 这样的尴尬并不是个例 //
· 汕头一个古建筑小公园也被翻新“修复”,不少文保专家意见纷纷,周边居民却喜不胜收其焕然一新。
· 一位著名的油画家留下了一批珍贵的作品,却因自己和保存作品的人没有专业知识,四处巡展时往往把油画框拆下来,把油画卷着运输,油画表面被严重损坏。
· 也有的征集展览作品的机构并不一定是内行。征集油画作品后直接把标签贴在画布背后,时间一长,负面的效果在画面显现。
· 而收藏了书画、版画、素描的人士,有的会在画面不小心撕破后,用单面胶、双面胶随便贴上,造成画面严重损害。
即使是贴在画面背后,单面胶、双面胶上的胶会慢慢渗过纸张,造成很大的修复难度……
各种各样对于艺术品的破坏,全部源于行内人和行外人对于艺术品保存和修复意识和专业知识的缺乏。
深感责任重大,广东省美术家协会综合材料绘画与美术作品保存修复艺委会主任许炀和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胡斌共同发起了“修复学堂”,在广东省对艺术品保存修复知识进行普及推广。
“对艺术品造成损害,不仅仅是财产损失。” 许炀说,更重要的是损害了民族的文化财产,“无论对于机构还是个人来说,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文物艺术品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
“一直以来,很多人问我藏品怎么那么容易发霉、毁坏了还有没有救,他们都需要渠道来接受理念和知识的教育。” 从业二十几年来,许炀发现现实中大范围存在因为缺乏专业知识而对艺术品造成损坏的情况。
多年前,他就已经由开展修复教育的想法,在2017年底,在广东省美术家协会综合材料绘画与美术作品保存修复艺委会这个学术平台成立后,他立即着手准备这项工作,去年12月正式启动计划,目前已经完成了广美站、佛山祖庙站、小洲村站三次讲座。
在课堂讲授的内容上,许炀和其他老师们都花了很多心思,本来想分成油画、国画、纸本、木雕、陶瓷等主题来分场讲授。
后来,他们调整为把各种危害进行分类,比如物理的撞击、温度、湿度、虫害、人为因素等,这样可以把所有听众希望了解的品种都谈及。
未来,修复学堂还会继续讲下去,走出广州、甚至走出广东,给馆藏机构、艺术机构、收藏群体、社会大众带来既接地气、又有学术性的学习机会。
// 与大咖 对话//
*与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胡斌对话
Q1:您为何大力支持这个修复学堂?
A:近些年,不管是地区性的公立机构,还是民间收藏机构和藏家,都出现藏品受到严重破坏的情况,加上一些有争议的修复事件,引起业界强烈的反应,也令我们意识到普及修复知识的迫切性。
但是艺术品修复的专业性很强,技术集中在极少数的机构和专家手里,很多人即使需要也得不到知识的援助。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正好有这样的修复机构,有很长时间的积累,富有学术和实践经验,修复门类也在不停拓展。
虽然这个机构的首要任务是为学校的美术馆和学校的收藏保护修复做工作,但是作为公立机构,集中的学术资源也要汇集到更广泛的层面,并兼顾社会职责。所以当许老师提出想法的时候,我非常支持,决定以学校美术馆作为基地,吸引人们参与修复的讲授、交流,对于一些有迫切要求的偏远地区,我们会主动走出去。
在传播学术、专业的修复理念的同时,我们也能接受民众的信息,完善、促进对修复的研究。
Q2:您认为最主要传播的是什么知识?
A:修复是比较专业的领域,以往更多用于内部交流,有一定的门槛,很多公众难以参与。初步的传播很难让普通公众变得专业,所以更重要的是传播基本的文物保护修复知识和最基本的理念,增强大众的文物保护意识。其次,也希望尽量减少毁灭性的修复。
Q3:是否也会对公众的审美进行教育?
A:审美的教育也很重要。比如民众认为把破旧的古建筑刷新就一定更美、更符合需求,但是修复这个专业研究的,一种是“什么是最初的面貌”,比如把原来金碧辉煌、后来破落不堪的潮州金木雕恢复成最初的状态,另一种是“修旧如旧”,不恢复原貌,而是保护时间留下的痕迹,只是把可能会令艺术品面貌和状态恶化的物质去除。第一种非常难,研究出事物当初的面貌很不容易,而且一旦做错,即不可逆转。我们希望令民众在具有保存和修复意识的同时,也能懂得这两种审美。
*与广州美术学院材料技法与修复研究室主任许炀对话
Q1:您认为修复是保存现状还是恢复原状?
A:我举个例子,在此前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潮州木雕展览上,我提出“站在未来立场上的现状修复”。“未来”体现的是我们的导向意识,“现状”体现的是对文化历史的尊重。这些文物、藏品,面对的是未来,是要留给后人的,我们只是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去参与,所以尽量保存艺术品在这个节点的现状。
修复师应该把自己从修复场景中抽离出来,不能成为修复的主角,主角是修复的那个对象,我们只是为它服务的,我要考虑的是它未来的价值,后来的人怎么研究它,怎么看我今天做的事情。修复师必须有这种责任感和认识,而不是把修复当作流水线作业,当作任务。
Q2:印象最深刻的修复案例是什么?
A:印象最深刻的案例太多了。就说两件事把吧,2000年,广州艺博院在广美修复研究室建立不久就委托我们修复一批上世纪60、70年代的油画作品,最近我得知,这批油画状态还好,还在作为展品使用,心里觉得特别自豪。
还有李铁夫的油画展最近在北京举行,其中的《菊花红瓶》、《未完成的老人像》等作品就是得到过修复研究室的保护修复才能够出库展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