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故事

回家时天已黑了，冬天的下午5点半，夜色已弥漫在街道上，路灯散发着微微的光，小镇的夜晚行人车辆都稀少，静谧而平和。车驶出小镇时，有雪子子敲打车窗的声音，车内开了暖气，丝毫不觉得冷。

车上包括开车师傅一共六个人，扯闲话儿说起年终忙得很，智慧银行的女负责人说到他们大堂保安，保安希望她腊月二十六就放他休假，他好去跑摩的，年前送客一天可以赚400元，比在银行值大堂班要强的多。

因为保安的哥哥跟她说不要批保安假，跑摩的不安全，她没同意保安的休假请求。她说保安特别爱钱，平时都舍不得用钱，穿的衣服就是保安服。有次去吃酒，穿着保安衣服就去了，要他换自己的衣服，他说只一条裤子，洗了没干。后来还是他哥给了他两条裤子才有换的。其实保安有钱，他有银行保安工资，还有退休工资，收入不低，就是爱钱舍不得花。

他脑筋不晓得转弯，是一根筋蛮固执，大厅有事喊他都喊不动。有回停电了，卷闸门开不了，他也不管，让他找隔壁去借梯子，他说公家的事你不找我，你自己去借。我气得不行，公家的事不找他，莫非我私人还有事找他么？我就自己去借，他离得远远的，坐在别人店里看我搬梯子，别人说他不对，他也不理会。

听她这话，我想起每次看到这个保安，他都很灵活，跑前跑后的忙乎着。同事有次请他帮忙倒一杯茶，这之后每次见我们去，都会忙忙的给我们倒二杯茶，不像是偷懒耍滑的人。

她继续说：保安命也苦，年轻时结过一次婚，结婚三年后离婚时女方还是丫头仔。他怕女的，从不敢与女的说话，说再不找人了。他还蛮有女人缘，有好几个离异守寡的想找他，他都不同意。前段时间，有个女的经过银行，他刚好买了水果，见到她赶着要给她水果。他哥见他对人家这么热情，以为有戏了，就让我问他怎么对那个女的这么好？他说有天他晒被子，后来下雨幸好人家帮他收了，不然被子就淋湿了。欠了人家的情，所以要给人家水果还情。他不愿意欠人家的人情，包括他亲哥，过年去他哥家里吃团年饭，他走时都要往鞋架上的鞋里塞20元饭钱，他哥嫂经常在鞋子里捡到钱。

我搭话道：难怪他不愿去借梯子，肯定是不想因为公家的事欠人家私人的情。

开车师傅说：他也是一个晓得感恩的人咧。

她说：他蛮憨，有次大厅的垃圾桶底座坏了，他用薄纸糊住以为就可以了，都不想想纸这么薄哪里经得住。隔壁早餐店的一个男伢，只六七岁，都晓得要用厚纸壳卡住，他跟我说保安怎么这么憨？他听见了很生气，三个月都不去隔壁过早。你说他憨不憨？！说他憨吧有时又不憨，他负责帮我们买菜，包里有钱，不止是买菜的钱，也有帮客户兑换的新钱，我们都以为他没数，他哥喜欢打牌，有时候输很了，就趁他不注意在他包里拿钱。我问他晓不晓得他哥拿他的钱，他嘴一撇说，他呀，该我的钱数不清。

我们都笑起来。正听得津津有味，一个上车就打盹的人醒来埋怨她：你就讲了这一路，没讲吃亏啵？口讲干没得？

被这人一打岔，说故事的人好不尴尬，故事就此打住。

想到这个保安，精瘦矮小，憨厚愚腐，身上却有中华传统美德，克己自律，不麻烦他人，不欠人情，爱钱却不吝啬，生活朴素却常怀感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