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五月天的五月。
音乐在那个时候碰巧就在那里。 我无心地拿起它, 当作肉眼看不见的衣裳披在身上。
——村上春树《威尼斯的小泉今日子》
我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五迷了。
地铁上的姑娘们都穿着后援会统一的黑色服装,背后或是2017 Life Tour,或是一定会唱出来的T1213121。我和James将演唱会的门票放在口袋里,乍看上去像是被工作挤压一天,疲惫地要返回大屿山休息。
旋律响起我知道,这是我爱过的乐队。
我在初中的时候拥有了他们的第一张实体CD,2005年当我们混在一起演唱会全纪录。那是來自一个网名叫nn的上海女孩赠与我的生日礼物。却是相识于S.H.E的后援会论坛,我,她,还有一个网名叫歪歪的贵州女孩成了现在看来有些俗套的网络密友,我们在网上聊天,交换故事和心事,手写信,用EMS给对方寄大概要耗费一个月才能到手的礼物。
那时候没有什么零花钱,我也不太记得我通过平邮寄去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现在的人大都不再写信,偶尔邮递的明信片也成了文艺的纪念礼物。现在好像不追星了,追星也不用混论坛了。一个微博账号,轻轻地点击关注,超级话题,明星本人,都在你的手机页面里,随时更新。方便至极,在小池子里的归属感,也莫名地降至冰点。
而青春伊始认识的关于五月天的朋友,也变成了QQ里不再亮起的头像,像是一个装饰,吸收着这个世界里相对无言的沉默。

高中的时候听到宿舍放他们的歌会很快起床,我和青春期的小姑娘一样拥有自己秘密的抄写本,上面写满了五月天的歌词。语文试卷最后一页的作文,最常引用的不是诗词歌赋李白杜甫,而是陈信宏在博客上写下的语句。
2012年,我在成都体育馆看了五月天的第一场演唱会。350的票离舞台很遥远,后来我就干脆站起来,不守规矩地握着荧光棒,跑到我能跑到的最前面。我模模糊糊地看见阿信在舞台上蹦来蹦去,听他到演唱会后期开始用鼻音补上再难以轻易拉扯的高音。
体育场人多音杂,女生霸占了男生的厕所并同样排起长队。那时候的荧光棒不像现在,会跟着主办方的音乐编排发出不同的色彩。蓝海里不和谐的颜色也就没那么刺眼。印象很深刻,在安可的阶段,成都人们用标准的四川话齐齐地喊着,“天使”,“天使”,“天使”…
我也学人在演唱会上打过电话,但后来接到演唱会上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其实根本什么都听不清呐。
每个孤单天亮,我都一个人唱, 默默地让这旋律,和我心交响。 就算会有一天,没人与我合唱, 至少在我的心中,还有个尚未崩坏的地方。
2013年,五月天再次来成都,托后援会朋友的福,得到了小道消息,跟着他们一起去接机。粉丝人不多,很有秩序,虽然大家都带了相机,可是说好了不拍照,就没有一个人拿出来。记得阿信走出来时砰砰直跳的心。他一贯地抿着嘴笑着,目光扫过大家,没有停留在我平凡的脸上。
玛莎和我肩并肩过马路,十公分的距离。我的目光追着阿信。
冠佑大概是做鼓手老坐着,腰部走形的綫條昭示着一切。
舞台下的他们就像是普通人。
那时候我22岁,他们也还年轻着。唱到十一点,回头还能去吃个火锅。
我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五迷了。
2018年在香港再次进入他们演唱会的现场,摇滚区像是个新名词。近在咫尺的大屏幕上放着我不会唱的歌,一首,一首,下一首。我仿佛是一个被赠票的路人,是张嘴却不能附和的尴尬。
演唱会的舞台设计已经美到超过我的词汇量,跟不上的旋律就像时间过得那么快,快得有点措手不及。阿信的唱功还是随时在车祸边缘,怪兽一边弹着吉他,一边给他打着拍子。虽然即便这样也有些把他拉不回来。笑。
摇滚乐怕什么!哼!
阿信说,他们从恼人的小伙子,变成了恼人的大叔。我大概也不再看别人写的心灵鸡汤了。我开始对生活有了一套自己的经验主义与英雄梦想,不再需要谁撑着也能独自向前。但我仍旧记得,在那些不知道怎么办的很多很多瞬间,所得到的,遥远的,虚幻的,实在的鼓励。
就像演唱会现场,还是有那么多的,年轻的人,跳着唱着,相拥着。
五月天可能年纪大了,但他们的歌,还是一样鼓励着多少年轻人。鼓励着多少还没妥协的,长大了一些的我们。
是哦,給你打光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举着灯,给你加油的人还在不厌其烦地吹着哨,你怎么能轻易地低着头不看不听要放弃呢。

「把时间拉向自己这边」。村上春树反复在《刺杀骑士团长》中低喃这句话。
小时候阿,希望能找到一个像阿信一样的男孩子。有好看的鬓角,会弹吉他会写歌。
长大一点就知道该做些更现实的梦,比如交往的男友,会偷偷瞒着你买好超级难抢的演唱会票,带你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看阿信,陪你搭地铁穿越半个香港再站三个小时。
也是非常美的梦。
五月底的我终于坐上了飞往台北的飞机。我在飞机上听阿信唱忘词,虽然此行根本不可能见到他们,却还是激动无比。
在社会主义的告诉发展中,那些极速被抛弃的过去,在台北却被慢悠悠地留了下来,悠然自得。
不管是骑单车机车还是开着车的人都不赶时间。相比香港超长的红绿灯等候时间,不知是不是故意设置来供人完成CD。
经过暖暖时,711的地板上坐着一只浅棕色的泰迪熊,偷过公交车茶色的玻璃向我微笑。我拉着婷婷,一路找到台大,诚品,第一次演出的公园,Stay Real Café。回溯这一路,喜欢过的他们爬上的每一个台阶,和每一首歌留给我的意义。
喜欢音乐的朋友啊,永远年轻。
我在去马条的音乐会时,看着这些会被称为大叔的人弹着电吉他随着节拍摇晃着身体,脑中蹦出这些词语。
我想这是真的吧。
不然我怎么会听到这首歌,还是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