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没有看见你的脸

一间医院里到底能盛下多少种疾病，又能装下多少种患病的病人；有多少人是带着希望来的，又有多少人是带着绝望来的；有多少人在看病的途中走上了单行线，又有多少人在单行上还你追我赶……不细想，我们的医院是圣洁的昆仑山啊，一细想，我们的医院就是火葬场的皮条客。
……
抽血时，门口轮椅上的那个老人，脑袋扎在双手里，始终没抬起头。他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很细很细。深紫色，银灰色，溃烂的红色布满在那两只枯骨上。单薄的的确良汗衫和粗布裤子快要盖不住这副快要腐烂的身躯。人们一个个从他身边小心走过，只是没人低头。而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推轮椅的那个乡下女人，一直面向着墙壁。当她转过头来时，右脸浮现出了整片鲜红，这片红一直连到嘴边，她开口说“麻烦帮我们测个血吧”。
“等着，外边排队！”
对，要排队。只是人们还是一次次从他们身边走过，没人停在他们身后。老人还是一动不动——也许在走向死亡的路上，允许机会大的人不着急吧。
……
回来的路上，地铁里的警察叔叔拦住了身后的男孩。他没说，等着排队去，他没说看不见单子上写着周六日不检查啊，他没说一天就这么多号，自己看出诊表去，他没说先交费，先交费，门诊楼在外边呢。他没说一句废话，就说三字儿——身份证。多么铿锵有力，多么掷地有声，多么不容质疑。
……
这就是我的国家，我的公仆。我的护士和我的护卫，一左一右伺候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