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途
01
处理完妻子的后事，林大伟跟瘫了一样躺在沙发上，刚得知妻子的死是震惊，悲痛的，接踵而来的繁冗的仪式又让他疲惫不堪。一直到现在，他似乎才有力气仔细思考这些事。
林大伟跟妻子结婚五年，还没生孩子。他比妻子大两岁，两人是相亲认识的，第一次见妻子的时候，他就被妻子知性的样子吸引住了，一头黑长直发，白皙的皮肤，一笑起来两个可爱的酒窝，然后他就开始猛烈地追求妻子。其实妻子的学历，工作都比他稍逊一筹，但是林大伟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妻子让他想起早逝的母亲的样子。
林大伟生的英俊，又是研究生学历，银行部门小头目，妻子几乎是迅速沦陷的，两个人谈了三个月就步入婚姻殿堂，在旁人眼里也是一对璧人。
婚后生活还算甜蜜，妻子看着知性，其实脾气还有点儿犟，这跟林大伟想的不太一样。不过婚姻生活嘛，都是那回事，床头吵架床尾和，林大伟觉得两个人还算愉快，所以当警察来询问他，是否可能妻子婚前有自杀倾向，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妻子在自己出差的时候消失，又在出差的时候被找到了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天，面目全非，是岳父岳母认得尸，听说老两口受了重大刺激，不愿提起。他看到的是水晶棺小窗口里的妻子，脸有些鼓，大体没走样。
因为全程没参与，好像不是真实的事一样，到现在，他还有种感觉，妻子会忽然打开门，笑着给他说话。
警察走访了岳父岳母和妻子的一些朋友，并没有发现异常，所以最后认定应该是失足落水，落水的时间是晚上10点左右。晚上十点了妻子去河边干嘛呢，林大伟有些奇怪，又有些隐隐的担心。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攥紧了拳头。
02
妻子嫁给他的时候27岁不到，现在正好32岁，这是女人最美的时候了。如鲜花盛放，正当时。
家里，妻子的东西基本还在原位，林大伟看着堵得慌，准备收拾一下。他先从门口的鞋柜开始。
鞋柜里除了三双鞋是自己的，其他都是妻子的了。不过妻子大多是平底鞋，只有两双高跟鞋。
他呆呆地看着装在塑料袋里的一双，这是妻子去世那天穿的，警察说在河里一起捞到了，因为他的坚持，又给他带了回来。
这是妻子最喜欢的一双鞋子，是银色细跟的，鞋子表面像混入了云母，有点亮闪闪。
他不怎么喜欢妻子穿高跟鞋，觉得高跟鞋硌的脚疼，妻子又不小心，容易扭到。他情不自禁地拿起鞋子，鞋子在水里泡了一天也没变化，鞋皮摸起来有磨砂的触感，不知道为何，有种很温柔的感觉，好像摸着妻子肉肉的脚一样，安心，舒服。
鬼使神差的，林大伟拿起妻子的鞋子，想试一试。
他把自己的脚伸进尖尖的鞋子，他的脚比妻子大好几码，却非常顺利地穿了进去，就跟自己的鞋一样合适。
林大伟试着站了起来。
高跟鞋的设计真是逆人性，林大伟差点儿摔倒，稳了一下才站住。
忽然，他眼前画面变了，一个男人站在面前，林大伟吓了一跳，差点要喊人。
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个男人正是自己。
03
林大伟揉了几下眼睛，站在面前的的确是自己。
他转了转头，发现自己的视角好像有点问题，自己似乎变矮了，他正在纳闷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对面的自己走了过来
“青青，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对面的林大伟走来，温柔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青青是妻子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大伟伸出手去，对面的林大伟扶住了他，一双厚实，温暖的成年男人的手。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手纤细白皙，软儒无比，这就是自己曾经反复揉搓过的妻子的手。
自己的手怎么会变成了妻子的呢？他感到十分震惊，却并不是很害怕。
因为，他真的太想妻子了。
这个温顺，柔弱的小女人。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摸到妻子的手时，曾被她的柔若无骨惊了一下，就像撒上粉的团子，是糯糯的手感。这双手，多少次在夜里拂过他的脸，要多少次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
林大伟忽然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了青青。”对面的林大伟慌了，跑来搂住了他，他没有挣脱，而是伏在“丈夫”怀里，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
一直哭到心情平静，林大伟才停了下来，对面的丈夫帮“她”接过包，脱下鞋，那一刹那，对面又什么也没有了。
他惊讶地四处张望，发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握着妻子的高跟鞋。
难道是鞋子搞的鬼？
04
林大伟想了想，又试了一下鞋子，果然又变成了妻子的视角，他照了照镜子，就是妻子的脸蛋。他穿着鞋子在家走了几圈，却再也没发现别的变化。
他猛地想起，刚才那一幕好熟悉，妻子似乎是有一次，因为什么原因在家门口靠着他大哭过。
难道，这个鞋子，是连接过去的放印机？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穿上高跟鞋走到了楼下小区，果然，有小区的邻居给他打招呼：“青青，来买菜吗？”
试了几次后，林大伟总结出规律了，必须是妻子穿着鞋时经过的地方，才会回放当时的场景。
林大伟一时间有些激动，他穿上鞋把妻子经常经过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通过这种异样的方式，他仿佛看到了买菜的妻子，跟邻居聊天的妻子，逗邻居家小狗的妻子，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待人和蔼，摸到小狗的时候脸上浮起满足的微笑，这些最普通的场景，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他是多么想念妻子啊。
他穿着鞋子回到了妻子娘家，两位老人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地跟她闲聊。说着说着，家里氛围变了。
“怎么还不生个孩子呢？”丈母娘的口气有点儿不开心。
妻子不说话。
丈母娘教育她道：“你年纪也大起来，大伟都三十几了，怎么还不加紧。”
妻子欲言又止，林大伟看见窗户上的倒影，妻子脸色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生个孩子，这也是大伟的心结。
他们生活过的挺滋润，两人又都不是很忙，而且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开始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还去偷偷查过。
后来竟然无意中发现，妻子在偷偷吃避孕药。
他记得自己非常生气，跟妻子大吵一架。但是妻子为什么吃避孕药呢，吵了之后又怎么了呢，大伟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05
林大伟走到了妻子的单位。
一个男人关切地跑过来，问：“青青，你怎么样了。”
林大伟看着这个男人，不禁生气地攥起了拳头。
这个人是妻子单位的同事，他们以前一个办公室，经常照顾妻子。林大伟很不舒服，男人凭什么照顾一个已婚妇女，还不是有企图。
因为这事，他没少跟妻子置气。甚至要求妻子辞职过，妻子怎么也不愿意。
男人竟然搂过妻子，妻子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林大伟觉得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早就觉得，早就觉得这个同事有问题，他们这么亲密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
“孩子没了吗？”男人问道。
孩子？他们有孩子了？林大伟大脑一片空白，差点要大吼一声。
妻子摇摇头，梨花带雨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青青，你离婚吧。”
妻子不说话，捂着脸痛哭起来。
林大伟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
一路上他脑子乱糟糟地回想了很多事，妻子开始是偶尔说到这个男同事，是个小一岁的师弟，总是帮她各种忙，单位的人还开过他们的玩笑。
他自然是十分愤怒，发展到后来经常要为此吵架，妻子仍是不管不顾。他早就怀疑他们两有问题。
原来，原来她吃避孕药，竟然是这样……
这个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林大伟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06
林大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忽然一个男人朝他逼近。
“你是不是跟他幽会去了。”那个男人脸色铁青，声音冰冷，林大伟诧异地抬头。
正是他自己。
但是大伟从未见过自己这副模样，如同鬼魅。
这是什么时候，林大伟完全不记得了。
还没等他回话，对面的自己冷笑起来。
“你也是够贱的。”
一个铁钩拳朝他挥来，林大伟没来得及躲避，铁拳落在他眼睛上，大伟顿时感觉眼冒金星，疼的发出了兹的吸气声。
“是不是跟他幽会去了，你那个小师弟。”对面的自己又是一记铁拳，这次重重地落在他的鼻子上。他觉得鼻子好像没有感觉了，有什么液体顺着流了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啊？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幽会去了。”男人又一脚踹了过来，他倒在了地上。男人的脚如暴风骤雨地往他身上到处踹，踹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大伟，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了。”这是妻子的声音，一边哭一边哀求着。
大伟被这哀求吓到了，妻子在对自己哀求什么。
他的妻子，不是一直被他当成掌心的宝一样，呵护着，宝贝着的么。
“你还不承认，你这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想勾引谁啊，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穿高跟鞋。”男人操起拖鞋，朝他劈头盖脸地抡来。
这句话，多么熟悉。
大伟忽然想起来，这就是当年他父亲喝醉了打她母亲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而他的母亲，那个早逝的女人，就是因为不堪丈夫长年累月家暴而自杀的。
“你别想离开我。”大伟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自己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青筋爆出。
他感到头脑一阵缺氧，晕了过去。
07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大伟才醒过来。
他浑身不停地战栗，一幕幕往事放电影似得出现，他想起来了，他全部想起来了。
最初，就是妻子提到小师弟帮她加班的事，让他心生不满，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她，问的妻子不厌其烦。直到一次妻子回家晚了，他忽然发了疯似地开始打她，一直打到妻子昏过去。第二天，妻子心如死灰要与他离婚，他又跪倒在她面前请求原谅。
妻子哭的不能自已，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
但是，他就像被恶魔上身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向她伸出了拳头。
他想起来了，是因为他把妻子打到小产，妻子才开始吃避孕药的。而发现妻子吃避孕药，他又把妻子打了一顿……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肇事的桥头。
难道，妻子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之下，选择了自杀吗？
林大伟痛不欲生，蹲在桥面失声痛哭。他没想的，从小到大目睹父亲对母亲的施暴，他曾经不止一次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他那么爱自己的妻子……
忽然，背后传来声音。
“青青，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是自己的声音，他看到对面的自己满脸是泪地跪倒了下来。
林大伟低头一望，自己脚上还穿着那双银色高跟鞋。
他听到妻子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不，绝不。”
“青青，不要，不要离开我。”对面的大伟抱着他的腿，哭的眼泪鼻涕横流。
这次妻子坚决地推开了他的手，转头就走。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林大伟一边不受控制地走着，一边费力地想着。
忽然，一把推力从后背传来，他被巨大的力量从桥面上直接推了下去。
“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在落下去之前，他听到了自己冰冷的，斩钉截铁的声音。
林大伟惊慌失措地在水面挣扎，那双鞋就跟带着铅似的，把他使劲往下拖。
原来，原来妻子死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在出差。
林大伟终于想明白了，他张大嘴巴，一口口的水钻了进来……
~~~~~~~~大长腿的分割线~~~~~~~~~~~
往期文章推荐：
喜欢窝头小故事的朋友可以长按下面图片关注公众号，点击查看历史消息可以看以前写的小故事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