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记事

最近读了格非《欲望的旗帜》，读完后网上一查才知道这还是先锋小说。先锋不先锋我不知道，但是里面有不少留待读者自己琢磨的隐喻十足的片段，值得买本纸质收藏。

小说中有好几个人物值得关注，我最关注的是张末，也就是那个出场时无比纯净，波折后黯然离场，走了趟"悲壮的失败"的女一号：失败，幻想，沉默，逃避，渴望冒险与安全，冷漠...都是很有吸引力的形容。

以下仅摘一些和她有关的句子，做一些评论。

【愿望的意义仅在于反复被提及，生活只不过是一种无限延搁的快乐。】

——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结论，欲望在被满足的那一刻就成了灰烬。

【过去的岁月在她眼前渐渐远去，她感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东西，连她藏身其中的黑暗也一并失去了。】

——新生活展开的时候，往往都是“应该”带着满目的希望，很难再去回望旧首种种不堪，更难怀念那支撑自己度过漫漫长夜和困窘的庇护所，不论这庇护是黑暗，还是沉默，还是独自一人慰问伤口时的安全感。新生活会有新困窘，到时要藏到哪里，又是新一轮慌张。

【她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摔倒不可怕，哪怕是在同一个地方。毕竟她自己的人生，在哪里摔倒，都是她的事。跟看客无关。

【在这样一个晚上，假如你偶尔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遥远的午后，想起自己梦中的爱情，想象着愿望如何变成呆板的记忆，你在震惊之中，也许只能感到自惭形秽。】

——看见豆瓣上不少人都摘了这句话。想起多年前读过的一篇小小说，在追求的过程中，史努比的贴纸是一对年轻人重要的信物，然而女孩变成深夜难以入睡的妇人，男孩变成发福甚至有点恶心的大叔。贴画还是贴画，物是人非尔尔。自惭形秽的原因是什么呢，或许是自己也变成了当初觉得反感的人，配不上当初闪闪发亮的想象。小小说的结尾，妇人叹了气，将史努比的贴画放回抽屉，躺下不语，听着呼声。她或者在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很少给家里写信，也不打电话。她与母亲之间所有的联系都包含在这种拉锯式的游戏中：寄钱-退钱。两个人都是那样执拗，那样信心十足。彼此心照不宣，不做其他的解释。】

——和我的设想不一致的地方在于，我会收下，存好，等对方以此相胁时，我再潇洒地将银行卡掷在桌上，"密码是我的生日。"，不是你的。我期盼看着对方脸上被打击的懊丧神气，和瞬间更加苍老的萎靡不振。但我又怀疑自己是否足够狠心，能笑笑踏出门外。而不是被古怪的同情和一时的忍让忘却了复仇的欲望。更不是迎合着其他长辈的希冀，和那个我非常恨过的人抱头痛哭。往事不会也不能一笔勾销。

【和红色的结婚证书不同的是，离婚的证书是墨绿色的。人类或动物对于红色有一种天然的恐惧。用于驱除邪魔的桃符和楹联是红色的，刻在岩壁石洞上的符咒是红色的。交通信号、海关通道的红色标志意味着限制和阻抗。红色是流血的象征物，代表着禁忌和危险，而绿色则代表着安详和自由。】

——不知道那些用结婚证做头像的人们看到这段话会怎么想。对我来说，这个理解是非常新鲜但又可以理解的。或许等我拥有这一个或两个证书后会有认同或不认同吧。

【她的爱情就如深秋时节被雨水洗刷后的一片山林，清新，爽净，简朴而悠远，没有沉思，没有犹豫，她只需要一种简单的打动。】

——说这话的她却又忘了，当时打动她的是烟草味是默然的注视，后来厌倦她的是不剪的鼻毛和吞噬的大嘴。点燃爱情需要的，可能是简单的打动；维系爱情需要的，可多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