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凉传说六 森林

日暮已过，河水也早已平静了许多，没了白日里得凶恶，在距宋家庄三里地的地方绕了一下，形成一轮弯月状的河道，在星光的照耀下，一只木船静静的顺着水波流淌，小宋静静的躺在里面，仰望着星夜，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没有刚登船的慌张，没有开始的进退两难，确实有那么几分钟，他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壳，或者跳入浑浊的洪水里，但是当血下去后，他脑子里只有老者最后那句话，你的妹妹还有的救。

蛇妖的老窝在离这三十里的青龙山，坐船顺河而下三天三夜就到了。黄狗临行前语重心长的跟他说，我觉得你这是送死，就算蛇妖折了一对翅膀，你也不是对手。

从回到家里拿衣服和干粮，到回到岸边，他都很镇定，甚至还跟街口的王奶奶点了点头，他的脑子闪现无数个画面，他也许能面对大舅的黑脸也能抗住妗子的眼泪和咒骂，但是小宋想不到怎么面对姥娘，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病恹恹的脸，眼镜垂下去，再没一丝喜悦。

四周静极了，转过刚才的那座小山，这一带小宋再也没到过，小山的山脚下是一排排整齐的玉米苗，绿油油，其中有一条细长细长的是姥娘的地，姥娘把这块地当宝贝，因为有山涧的小溪从旁边流过。水足地肥，姥娘把地里的土坷垃一块块用手捏碎了，撒上花生，向阳花，总是与其他的格格不入。

没错，过了小山，那里有一大片树林。

小宋看着头顶渐渐躲起来的黑影，心里盘算着，应该进入了树林子了。心里莫名的紧张，有几只被惊吓的鸟从那里飞出来，还有渐渐多得蛙叫声，最烦的是知了声，都在拼了命的叫唤，小木船速度放缓了，越来越慢。总是砰砰的撞到树干，很明显四周的树木已经非常密了。小宋只好用手扶着，可是转来转去，不得头脑，他迷路了。

四周都是漆黑无比，天空却亮了起来，小宋抬头看，那里有星星点点，若隐若现。脱了鞋子，找了一颗附近最粗的，手心里吐口唾沫，手脚并用，往上爬去，到了树顶，在几颗星光下，他努力看过去，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听到脚底下的树上传来说话的声音，小宋贴在树枝上，不敢吱声。

原来是几只松鼠在树杈休息，要了命，我家里的都反了潮，到处湿哒哒的，睡也睡不着。也没东西吃，愁死了。一只在抱怨说。

我听我爷爷说过，他小时候有一次也是发大水，淹没了树底下的那块石碑，只过了三天，当时树林的数都挺不住了，有一半的根都给泡烂了。幸好，后来水退了，还活了一半。另外一只也很担心。

我爷爷我爷爷说，这次比上次水还大，这样下去，整个树林子的树怕是都要完蛋，到时候，我们不得淹死。第三只松鼠也发话了。

不淹死也饿死，不要废话了。磨磨大王今晚上开大会，咱么快走，不能迟到了。只听得刺溜一声，三只松鼠往南面跑开了。

小宋趴在树杈上静了静，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抱紧了自己的肩膀，不顾身边嗡嗡的蚊子烦恼，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宋睁开了眼镜，头顶的天空被什么光亮映红了，他揉揉了脸上的几个包。再往上爬去，到了树顶，他看到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有一个灯塔远远的矗立在不远处，那上面耀眼的灯光已经点燃了夜空。

小宋心里来了精神，朝那座灯塔摸索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大树，只是树边堆积了无数的蘑菇，在黑夜里放着荧光，离得越近，听得见嗡嗡的议论声。我蹑手蹑脚，谁知道脚下一空，咔嚓一声响，脚下的树杈断了，我连忙抱住树干，声音却一下子没了。

摸到大树下，刚才的亮光不见了，顺着往上爬，感觉已经到顶上了，我抬眼望去，漆黑的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是我还是看到了那条河，看到了那条一直往东的水。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了下来，这两天心里的东西争着往外涌，小宋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他开始大哭起来，对着空旷的黑夜，他大喊了起来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姥娘，我把二妞弄丢了，怎么办？

大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

你能原谅我吗？

咳咳，几声咳嗽，小宋吓了一跳，回头看，发现一个小胖子，头顶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帽子，正发着蓝光。用严肃的眼光看着自己。

蓝胖子鞠了一躬，小伙子，我是磨磨大王，你为什么哭呀？叫什么名字？

小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对他很亲切，就一股脑的把前前后后都说了。

磨磨大王很耐心的听完，叹了几口气，手一挥，大声的说，都出来把，不用躲了，都是被蛇妖害的。话音刚落，四周一点一点蓝光亮起，从树枝间走出来了许多松鼠，蝙蝠，猫头鹰，最多的是一只只泛着蓝光的蘑菇，聚在一起，像一片汪洋。

痛苦和悲伤都不能帮助我们，我的客人，只有决心和勇敢。那条蛇昨天我也看到了，她伤的不轻，你不要灰心，一定可以救出你的妹妹。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走出这片森林，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我迷路了。小宋无奈的摊摊手。

这个好办，我派一只松鼠，你跟着它就好。磨磨大王挥了挥手，从旁边跳出一只小松鼠。领着小宋往外走，走了很长时间，感觉周边似乎开朗了很多。

小松鼠不走了，小宋定睛一开，似乎看到一道堤坝，这边是水淹了森林，那边低了不少，却是干干的。

你下了坡，往前走一段，再往北折，就回到糊涂河了。小松鼠指了指，小宋道了谢，小松鼠转身一溜烟走了。

小宋摸索着下了坡，感觉下了好几米，走了没几步，似乎看到几米远有光泄出来，还有说话的声音。小宋警惕起来，蹑手蹑脚走过去。原来是一个山洞，黑黝黝的却有微光闪烁。小宋本来想走过去，依稀听到了说磨磨大王，他不由自主的附耳上去听。

黑黑大王，这个死蘑菇明天早上真的会来吗？一个尖尖的声音问。

吼吼，不怕他不来，磨磨森林已经第二天了，明天再不退水，他那些破蘑菇得全死光光。一个厚厚的声音回到。

黑黑大王，听说这磨磨大王，不死蘑菇，已经活了三百年了，全森林里就长了这一株，吃了它，少说多活一百年。大王，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分我一口。尖尖的声音献媚的说。

你个小崽子，就没憋好屁。我爷爷就是吃了这小蘑菇，临死的时候都在跟我们几个兄弟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老子吃了是要玩命去刨洞的，一不小心被水冲走了，命都没了。你小子还想占便宜。厚厚的声音嘿嘿的笑。

黑黑大王，我是有点不明白，这堤坝有大树那么厚，怎么只有大王您能把它凿穿。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家世世代代住在这大坝下，不干别的事，就是来来回回把这大坝的洞挖通了。这个大坝是老早些年，南边的大山塌下来，年代堆成的，其实都是大石头，只有那么几个地方是土。别人都不知道，里面跟迷宫一般。

只有黑黑大王知道。

那时，这磨磨森林如果没有这大坝，雨水存不住，也没有东西能活，但是就怕上面的糊涂河发大水，因为一发洪水，这大坝就真成了大坝，挡着水，把偌大个森林淹没，这水出不去，生生的把蘑菇啊小草啊树啊全淹死。

怪不得，这磨磨大王得心甘情愿的送上门了。大王，就没有别的办法救这片林子？

哈哈，当然有，如果你能把坝上的水舀到那块石碑露出来，也行。黑黑大王又笑起来。我等了三百年了，就等这一天了，明天天一亮，我要把那个该死的蘑菇吃掉。

小宋蹑手蹑脚的退出来，靠在一块石头后面，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感觉很久，也感觉很快。他又原路返回，手脚并用爬上了大坝。月亮出来一点，他看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亮光，跟刚才的蘑菇海一样，水一直漫到脚边。

他从怀里拿出木碗，俯身舀了一下，水似乎往后退了一点。小宋揉揉眼睛，把木碗的水倒掉，又舀了一碗，水似乎又退了一点。小宋来了劲头，一碗一碗的舀了起来。

东方见白了，很快太阳像一只盘子，散着冷光，却把云彩都染成红色。磨磨大王后面跟着松鼠，小鸟，兔子，还有无数的小蘑菇，来到了大坝跟前。大家都惊讶的长大了嘴，水不知道去哪里了，那块石碑露出来了。大家欢呼起来，这时有人发现靠在石头上睡着的小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