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民翻】《8字宅邸的杀人》by我孙子武丸 第二章 恭三恋爱
1
慎二和一麻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
恭三呆立当场,不知道应不应该抱住雪绘。
“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诶呀!你的春天可算是来了,我的亲哥呀!真是高兴死你妹妹我啦!我……我要喜极而泣了都……”一麻假装抹着眼睛揶揄道。
“不不不,不是那样!这完全是一场——”
恭三正忙不迭搜肠刮肚找说法的当儿,雪绘从他身边离开,稍稍鞠躬,为她的不请自来道歉。
“介绍下蜂须贺雪绘小姐,已故的菊一郎先生的女儿。”恭三一脸囧相地说道。
“我去!你今天才跟她认识的,就已经……”一麻瞪着她哥说。
“都跟你说了不是那样啦!话说回来,雪绘小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雪绘在慎二让给她的吧台座位上坐了下来。她将挡在胸前的文字处理器放在吧台上,开始打字。
恭三向弟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雪绘无法开口讲话。慎二和一麻望向屏幕上的文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您的同事告诉我到这里来找您的。”
“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很乐意尽己所能来帮忙的。”
“雄作没干那件事。请您再次进行调查。”
恭三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事儿你跟奥田巡查部长说说吧。目前看来,这案子我已经管不了了。”
“奥田先生已经认定了就是雄作干的,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速水先生,我能依赖的只有您了。”
我能依赖的只有您了……恭三一想及此,便兴奋得战栗不已。
“确……确实是这样不假,可是……这有点儿成问题……”恭三老脸一红,搔着头仰望天花板。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既然你都这么拜托了,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不是。这个案子我自己重新再查一遍吧。实话实说,我也想着这案子还有那么几点古怪之处,不能就这样丢给奥田不管。”
“亲哥喂,你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啊。”
“给我闭嘴!”恭三一边厢骂着拿他开涮的妹妹,一边厢冲雪绘道:
“你不必再因为这事儿担心了。雄作要真是清白无辜的话,我拍胸脯保证抓到真凶。”
雪绘望向恭三,双眼溢满泪水。一颗泪珠儿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但她拭去了眼泪,强颜欢笑。
“她好美,”他们帮雪绘叫了辆出租车,送她回家之后,慎二喃喃自语道。
“她是好美,不过也是红颜祸水。”一麻暗搓搓地说道。恭三和慎二自然都门儿清,一麻要说谁是红颜祸水,就是不爽那个妹子比她貌美了。
“这可怜的女孩子,没法说话,不过应该是能听见的。她出了什么事?”慎二问道。恭三向他解释,她是遇到事故才切除声带的。
“顺便一提,你一口答应下来重办案子,真的没关系吗?万一查出来雄作真是凶手,她可不恨死你了。”被一麻这么一说,恭三不由得后脊梁杆子窜上来一股寒意。他正做着白日梦,自己已经将真凶抓捕归案,准备迎接雪绘那温暖的拥抱……
慎二给他那脸色铁青的大哥又补上了一刀:
“话说回来,她对这个雄作这么上心,又是为了啥?”
2
第二天十点钟,恭三带着木下再次造访了蜂须贺宅邸。虽说上级对恭三擅作决定不太乐意,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查了下去。
8字宅邸外面的警察标志全都撤掉了,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木下按了铁门上的对讲机按钮,表明身份后,铁门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打开了。
一位眼袋颇重的孱弱老妇将他们迎进大厅,她是蜂须贺菊雄的夫人民子。她身着丧服,但不知为何,这丧服穿在她身上就跟平时的衣服没什么两样。
“警察先生们,有何贵干哪?”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还有几点我们想弄清楚……”恭三含糊地说道。“大家都在吗?”
“那个啊,还真不是。矢野两口子啊,这会儿在旅馆呢。”
“跑旅馆干嘛去了?”
“我怕他们在这儿呆不下去……”
恭三心想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的儿子很有可能杀害了主家的大少爷嘛。
“明白了。我想到处看看这栋房子,您要是不太累的话,希望您能跟我们一起去。”
民子看上去疲惫不堪,但她还是同意了。
“我们要上三楼去吗……?”
“是,不过也只是看一眼罢了。”
一楼的南翼包括众人前一天齐聚的会客室,还有餐厅。
他们穿过会客室,打开落地窗,进入内庭。虽然从上空鸟瞰,宅邸里面有两块单独的内庭,但在地面上看其实只有一处单独的庭院。只是二、三楼庭院上方的空间,被连接东西两侧过道的走廊给一分为二了而已。
“这么说一楼没有相通的走廊了?”
“没有,要不然在庭院里聚餐就会很碍事呢。”
“诶呀我的老天爷嘞!”就在此时,木下突然发出一声受惊吓的尖叫,紧抓住恭三的胳膊。
“什么鬼?”
“那、那边!”
一只体型庞大的圣伯纳犬悄然无声地接近了两名刑警,盯着他们瞧。
“呜噢噢噢噢噢噢——”那大约和恭三一样沉重的巨型身躯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这是个什么怪物呀!?”
听到“怪物”这个词,狗的耳朵猛然抽搐了一下,向着木下亮出了牙齿。
木下朝着落地窗挪了过去。
“没事的,警察先生,它不会咬你的。还是当心别让它偷了你的东西吧,它可喜欢玩新玩具呢。”民子淡定地说道。
她的话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虽说这畜生充满敌意,但只要没得狂犬病,区区一条狗还是吓不住恭三的。
他瞪着那条狗。形势的突然变化似乎把狗吓了一跳,它明显不习惯被个人类这么瞪着。
不过它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更加凶狠地瞪了回去。
“哼嗯嗯嗯……”恭三冷哼。
“呜噢噢噢……”巨犬咆哮。
这俩货——一人一狗——彼此瞪视了一会工夫,但随后那狗便有了退缩之意。
我赢了,恭三想道。
然而那狗脸上的表情在说:“今天就打个平局算了。”随后耀武耀威地返回了狗屋。看来还是只蛮骄傲的狗嘛。
“它叫什么名字?”恭三问道,寻思着还不得叫个信长或者武藏之类的。
“它叫小八。”
恭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小八?您是说,涩谷站前八公像的那个八?”(注3)
(注3)八公(1923-1935)是一条对饲主极为忠诚的秋田犬,因而为人所铭记。其饲主上野英三郎教授每日通勤往大学任教,入夜之时八公便会离开家前往涩谷站迎接主人。一日,上野教授在演讲之中突发脑溢血,未及回家便溘然长逝。之后九年里,八公每日于火车抵达之时等在涩谷站前,期盼主人归来。在涩谷站前立有八公的铜像。
“嗯,对,是这样。我家先生不愿换别的名字。”
一想到那个老头子把家盖成蜜蜂形状未遂又盖了个8的形状,仅仅是因为两者都和八读音相同,他在别的事情上对八念念不忘,这也不足为奇了。
“快走吧,警部补!”
被木下催着,他们决定去看看别的地方。
占据北翼的是一间宽敞的厨房,还有矢野夫妇的房间。
“矢野夫妇是什么样的人?”
“所有的烹饪工作都是良枝一手包办的。她干活儿很卖力,可是出了这种事情……”民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她丈夫呢?”
“他有点儿乡下气息,人有些木讷,不过让他干什么他都干得很好。”
“雄作又怎么样?”
民子的脸上现出纠结的神色。
“……我简直没法相信。我将他当成家里的一员,一想到他可能杀了我儿子……”
“他和您儿子菊一郎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我可不知道那种事情。他是个伶俐的孩子,大家都喜欢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他一毕业,就让他进我们家的企业上班。我可不相信他会那样的恩将仇报。”
民子一时间默不作声。
“我们眼下也不确定是他杀的人。您儿子为人如何?”
“他是个好孩子,又体贴又机灵,不会得罪人的。可是他真不走运,娶错了老婆,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您说的是雪绘吧。”她看着确实是挺弱不禁风的,恭三一边想着一边接话道。
“是啊。可能因为她从小就一直住在这栋房子里吧,她很容易生病。”
恭三听不下去她对雪绘的任何轻视之辞了。
“我们上二楼去吧?”
二楼的南翼完全被菊一郎和其妻节子的两个房间占据了。
“他们俩分房睡吗?”恭三不假思索地问道。
民子直言不讳:
“他俩的关系已经凉了。”
“为什么?……抱歉啊,这当然是很隐私的事情,但您要是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你也亲眼看见了,就是酗酒嘛。他们刚结婚那阵子,她还像个好人儿似的,可在我们认清她之前,她就越来越能喝了。最近她更是不论白天晚上,都狂喝滥饮。现在雪绘也长大成人了,我就对菊一郎说让他离婚。可我那个苦命儿子说都是他的错,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没给她足够的关注。”
“这么说菊一郎并不打算和她离婚啰?他可能还爱着她吧?”恭三问道。要是菊一郎提出离婚的话,节子可能就有足够的动机杀他了,他这么想。
“才不是这样!我一清二楚,菊一郎对她可是一点儿感觉也没了!只不过是怜悯,仅此而已。菊一郎说节子没办法自己过活。他这人就是这么善心……”
民子闭口不言,从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优雅地拭着眼角,尽管恭三并没在她的眼中看到泪水。
恭三露出惋惜的神情,但他对民子的话并不打算照单全收。再怎么说,一个母亲也不可能说自己死去的儿子半句不是。他得先听听做妻子的怎么说,再下判断。
“节子太太现在在她房间里吗?”
“……她没出门,应该是在吧。”
民子敲了敲节子的房门。
“请进,门没锁!”里面飘出来一个含糊的声音。
考虑到雪绘的年龄,节子起码也有四十岁了,但她看起来根本不像。她姿容明艳,要是不看眼角细细的鱼尾纹的话,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节子年轻的时候想必跟雪绘是一模一样的吧。她左手里抓着个威士忌瓶子,时不时地往嘴里送。
“节子啊,这还没过晌呢,可悠着点喝吧。”民子不动声色地责备道。
“哎唷,妈,谁在乎这个啊?我一个寡妇家家的,喝点酒打发打发怨气都不行吗?哈哈哈……哦哟,您还带了警察来啊。你看这个怎么样,跟我衬不衬啊?”节子用酒瓶底比划着身上的衣服,问恭三道。
恭三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是啊,跟您可衬了呢。”
“真有你的啊!你可真会说好听的,警察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速水。”
“你这么会哄寡妇开心的吗?”
恭三不知如何作答,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
“请您节哀。出了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啊。”
节子攀上他的身躯,眼中媚色撩人。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酒气。
“胡说八道——我问的又不是这个。我问你……你是不是会哄女人开心。”
她双手放在恭三身上,捶起他的胸膛。此刻她变得更加咄咄逼人。
恭三抽身。“……这个我怕是不怎么擅长,夫人。”
“容易得很呐。你只要坐在这儿,陪我喝几杯就行。够简单的了吧?”
“呃,我工作的时候是不允许喝酒的。”
“哎哟,那可太遗憾了啊。那么,那边的小伙子怎么样啊?”
节子那游移的双眼又瞄上了木下,他正一言不发地在记事本上写字。 突如其来被点到名,木下吓了一跳,缓缓抬起头来。
“哦哟,我看你可俊俏着呢,这下我可好好儿的看清楚你了。怎么样啊,小可人儿?愿不愿意陪陪我这孤苦伶仃的寡妇啊?什么代价也不用出,真的,说不定我还能教你一两招技巧呢……”
“哦,呃,不,您看,我……我有女朋友了,那个,她叫早苗,她可喜欢吃醋了呢……”
木下并不是那种稳如泰山的类型。他搜肠刮肚地苦思着脱身之计,急得满头大汗。
“那个,对了,我们警部补还没对象呢。您看您这岁数,跟警部补可更配呢!”
“你……你说什么呢!爱情跟年龄又没什么关系……!”
恭三混乱之下一时失言。节子望向两位警察,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是在感伤还是自娱自乐呢?
“……这个家里根本没人想要哄我开心。他们都以为我不怎么难过。不是吗,妈?”
“那当然。”民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节子答道。
节子咧嘴一笑,又转向恭三:“看见没?不过,就我自己来说,我是真心地爱我老公的。你明白的吧,是不是,速水先生?”
恭三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但他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不管怎样,话题换了,他还是挺乐意的。
“我当然明白。顺便说一下,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关于这个案子还是想再问问您。”
节子怏怏不乐地从恭三身边走开,将酒瓶放在旁边的桌上,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面。
“……随你便喽。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么,您先生遇害那天凌晨,一点钟左右,您在哪里?”
“睡觉呢。睡得可沉了。”
“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注意到什么不一样或不正常的事情?”
节子疲倦地摇摇头。
“您先生为什么遇害,您知不知道原因?”
她放声大笑。
“知道个鬼呀!我都不相信他被人给杀了。要是死的人是我,那可就不一样啦!这个家里好多人巴不得甩开我呢,可谁能猜得到被干掉的是我老公呀?下手的还偏偏是那个雄作,他那么用心呵护的那个小子。人生还真是奇特啊,你不觉得吗,速水先生?”
“节子,别跟警察说些有的没的了。”民子道。节子瞪着她。
“有的没的?什么有的没的?这家里没人在乎我,我就是个扫把星。您也是这么看我的吧,妈。”
“杀了你人家都嫌麻烦。”
从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太太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恭三不寒而栗。
就算是节子也被这话镇住了。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酒瓶跌到了地毯上,但什么也没流出来,瓶子已经喝空了。
“滚!给我滚出去!”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您和您先生之间的关系不大好。这是因为什么?”
恭三并不想在这个女人心情抑郁的时候问这问题,但又不得不问。
节子哆嗦着,没有回答。
民子插嘴道:“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也看见了,这个女人整天酗酒买醉……”
恭三示意她噤声,然后又向节子问道:
“你们吃穿不愁,又有个好闺女,怎么会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什么缘故吧。比如说,您先生出轨之类的……?”
“他才不会那样!他可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民子此言一出,节子猛然抬起头来。她那被眼泪弄花了的妆容看着活像一只浣熊,但那只是显得她眼中的怒意更盛罢了。
“骗人!您什么都不知道,您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根本是一无所知!警察先生,你猜对了。”
“……这么说他真出轨了?”
“出轨?这都算往好听里说了。他那根本就是乱搞吧,一有闲工夫就到处沾花惹草的……”
“所以因为这个您就恨上您先生了是吗?”恭三尽可能冷淡地问道。
“可不嘛!我都想象过不止一次了,用这双手结果了他……”节子说道,不过马上又住了口。
“……你问我这个干嘛?那男的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不,夫人,还没过去呢。调查任何有动机杀害您先生的人,这是我的职责。”
“可这明显是雄作杀的他啊!话说回来,你们也该给我滚出去了。出了这间屋,你们爱查什么查什么去。”
她背对着恭三,不再出声。
“今天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但是提醒您一句:我还没确定雄作就是凶手呢。我们还会来拜访您的。”恭三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她说的话你们可别当真。”他们离开房间的时候,民子说道。
“现在谁的话我也不会当真。我亲眼看见的东西,我才会当真。”
恭三对于自己这句妙语印象颇深,于是决定从现在开始就把这句话挂嘴边了。他没注意到木下创建了个词条,标题叫“警部补的鹦鹉学舌”,这对他俩而言都是件好事。
他们来到了二楼的北翼,这里有菊雄和民子的房间,还有书房。
户主蜂须贺菊雄正坐在书房的写字台旁边,忙着写什么东西。
“哦,是警察啊。要找我问话吗?”
他微笑着迎接恭三。
“是的,要是您不介意的话。”
“行,行,你们请在那边稍坐,菊一郎可给我留下了不少活儿呢。”老者说着,扶了扶老花镜,又转向了他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
“那我给二位倒些茶来吧。红茶合不合你们口味?”民子问道。木下愉快地答道:“请给我来点咖啡。”他好像挺渴的。
“速水先生呢?”
恭三责备地瞟了木下一眼,不过还是说:“那我也要咖啡吧。”
过了十多分钟,民子才把饮品端来——可能是因为矢野良枝不在的缘故吧——但是菊雄仍旧埋首于工作之中。木下喝了口咖啡,放了几张活页在桌上,乐呵呵地开始写字。他分别在单独的活页上写下所有涉案人的名字,按字母顺序排列好。
“闲得蛋疼。“恭三小声说。
慢腾腾地把咖啡喝完之后,恭三终于打破了沉默。
“咳咳,蜂须贺先生——”
菊雄惊讶地抬起头来。
“喔!你们来了多久了?”
“啊?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刚刚还说过话吗!”
菊雄将头歪向一侧。
“是吗?喔,那好吧。不错,慢慢来吧。”
他又接着工作去了,但恭三立马接话。
“先生,您能抽出点时间来吗?十分钟尽够了。”
“老头子,他们是为了菊一郎的事儿来的。”民子伸出援手。
“菊一郎?他怎么了?”
菊雄面露惊色,但恭三比他还吃惊。他都忘了自己儿子死了的事吗?
“你忘了吗,老头子?他昨天死了啊。被人给杀了。”
菊雄惊呼出声:“你说什么!菊一郎让人杀了?要是他不在了的话,这些文件可就都得我自己看了啊!我可忙不过来……”
民子全无不豫之色,只是像对孩子说话般对她丈夫说道:
“可是老头子,你得马上把那些文件看完啊。”
菊雄低头看着他桌上铺得满满的纸张,就跟头一次看见它们似的。
“喔,你说得对。这两位先生又是谁啊?”
“他们是警察。你昨天还见过他们,想起来了吗?”
菊雄貌似在努力回想,但好像对他们没印象了。
“这老头儿老糊涂了吧。”木下对恭三耳语道,在记事本的菊雄那一页写下了“老糊涂的老头儿”几个字。
恭三刚要点头,老头儿就怒吼出声:
“你说啥!?我才没老糊涂呐!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蜂须贺菊雄,蜂须贺建设的社长哎!蜂须贺建设,什么都能做!”
恭三虽然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但还是决定现在发问:
“您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望向身后的木下,木下立马又在记事本上写道:“当心:他耳朵可尖得很。”
菊雄忿忿地哼了一声,认为恭三提了个蠢问题。
“我当然记得啦。早饭跟平常一样,吃的是煎蛋和鱼,我想是用味噌烤的鲭鱼吧。还有豆腐味噌汤。”
木下赶紧写道“早饭:煎蛋和味噌烤鲭鱼”。
“抱歉,您说味噌汤里面有豆腐?”木下用钢笔屁股点着自己的脑袋,向菊雄问道。恭三坚定地说:
“别管那个啦!蜂须贺先生,我要问您的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午饭吃的是带馅儿的饭团。好像也不是出去野餐了——”
“我在问您菊一郎被杀的时候啦!”恭三喊道。菊雄吃了一惊,打住了话头。
“……拜托了,蜂须贺先生。凌晨一点的时候,您在做什么?”恭三小心翼翼地说道,缓慢地发问,生怕犯错误。
“凌晨一点?那还是深更半夜吧。你真以为我会在那个时候吃饭吗?”他瞅着恭三的样子,就好像恭三说他是个傻子一样。
“……那什么,您要是没在吃饭的话,那是在干什么呢,先生?”
恭三已经濒临崩溃了,但还是忍耐着继续发问。
菊雄沉思地歪着头。
“……我大概是在睡觉吧。对不对,老太婆?”他向民子问道,民子点点头。
恭三长叹一声。于是他就只能接着问民子。
“您那时也是在睡觉吗?您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反常的事情?”
“没有。我睡得很沉,三点才醒。我家先生也是一样的。”
“蜂须贺先生,您知道有没有谁跟菊一郎有仇吗?”
“跟他有仇?不,我一个也不知道。”
恭三如释重负,至少这一次,他听到了直接的回答。但是一如往常,这回答压根没什么用处。
“佐伯对菊一郎要了解得多,你应该去问他。”
“佐伯?哦,他秘书啊。他们俩关系不错吗?”
“我想是这样的。菊一郎总是夸他呢。”
恭三确定,再从这位老者口中问更多东西只会是做无用功。
“那我们上三楼去吧。蜂须贺先生,多谢您抽出时间来。”
恭三刚站起来的当儿,坐在座位上一动没动的蜂须贺菊雄,已经打起了呼噜。
3
三楼东南角上的房间住的是这家的二儿子,蜂须贺菊二。
民子敲门没人应答,但她迫不及待地把门打开了。
菊二的房间从家具到百叶窗,全是由黑白颜色组成的,为这个房间平添了一种整洁而单调的氛围。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他那套新品牌的影音器材,还有塞满光碟的架子。木下踏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就对这器材垂涎三尺。然而,房间里并没看到菊二本人。
“菊二?”民子喊道,从浴室里传来了声音。
“妈?等一下。”
菊二用毛巾擦干头发之际,恭三对他的外表颇感诧异。之前听说菊二四十来岁,单身,无业,他想象中这男的应该是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
但是,菊二却是一位与影星克拉克•盖博有几分相似的英俊男子。大抵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与他的相似之处,而留着一撮小胡子。那身深红色的睡衣也与他极为相称。
恭三对菊二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是个自鸣得意的人,当他注意到此人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之后,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指不定这人就是凶手呢,他想道。
“啊哟,妈,您脸色这么差。您昨晚都没合眼,是吧?菊一郎出了这种事……”
“换句话说,你倒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呢。”他母亲顶了回去。菊二一脸受伤的表情:“他的死,我也很震惊啊,只不过我振作得更快些而已。老爸又是那个样子,现在还不是得靠我主事儿嘛。”
“你个蠢材,谁也没指望你做什么吧。”
对于民子的话,菊二两手一摊,冲着恭三尴尬一笑。他将毛巾扔到床上,在长沙发上坐下,将脚放在搁脚凳上面。
“当着警察的面就不要拌嘴啦。你们想找我问什么呢,诸位?”
恭三忍不住想先稍微消遣他一番。
“菊二先生,可以问下你的职业吗?”
“哦,我没什么能称之为职业的……我只是投机一点……”
“直说赌博就得了。”民子冷冰冰地纠正他。
“……算是吧。说是赌博也可以。什么也瞒不过我妈。”
他像外国电影演员那样张开双臂,朝恭三笑笑,好像要抱住他似的。恭三淡淡地回望他,继续提问。
“这么说你缺钱的时候,你父亲或兄长会出手相助了?”
菊二似乎有些不快。他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一包烟,点上了一支。
“你结婚了吗?”恭三又抛出一个问题。
菊二咧嘴笑了笑,摇了摇头。
“哈哈,没有。我才不向往那种事呢,婚姻是野蛮人的事情。”
“野蛮人的事情?” 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激起了恭三的兴趣。
“当然了。警部补,你自己结婚了吗?”
恭三眉头一皱,摇着头。
“太好了!那我来解释一下吧。你看,爱情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情感,因此爱情才尤为美丽动人。但婚姻完全无视了这个基本的事实。当一对夫妇之间的爱意消逝后,又会留下什么?幻灭。他们只会剩下这个。实话实说,婚姻除了对爱情的亵渎之外,什么也不是。你不同意我说的吗?”
“可是……还是有很多夫妻彼此相爱,白头到老啊。”恭三不以为然地说。
“我还是很爱你爸爸的。”民子补了一句,但菊二将他们的话驳了回去。
“或许是有相爱的夫妻,但还有些夫妻只是以为他们还相爱而已。这仅仅是因为他们选择相信如此。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一起过一辈子,不得不相爱,否则将来会难以承受。那些糊弄不了自己的人,最后就离婚了。”
虽然菊二的观点有些偏激,但恭三认为他也不无道理。他正思索这场辩论之际,木下戳了戳他。
“警部补!”他在恭三耳边低语,恭三才突然想起来他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他又咳嗽了一声。
“我了解你的婚姻观了。咱们能接着说我的问题了吗?昨晚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然是在睡觉呗。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我确定,我已经跟别的警察说过了——”
恭三无视他的话,继续发问。
“你知不知道谁跟你哥哥有仇,或者他死了谁能得到好处?”
“也没什么人,要是非让我点名的话,也就是我大嫂节子喽。可凶手不是雄作吗?”
“眼下每个人都还有嫌疑,也包括你自己。”
“我?那我为什么要杀我哥啊?”菊二问道,虽然对于这项指控,他似乎并不生气。
“我能想出来好几个动机呢。”
“比如说?”菊二嘲讽地说道。
“比如说……首先想得到的,就是遗产的事情吧。杀了菊一郎,你父亲分给你的遗产份额不就多了嘛。”
“哈!扯淡。现在过的日子,我已经够知足的了。还有,就算我急用钱的话,还不如杀了我老爸更好些吧。那不是更有意义吗?我爸虽然老眼昏花了,但身子骨硬朗着呢,天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啊?你真以为我会为了笔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到手的钱,就动手杀人吗?”
虽然菊二的理由相当偏激,但他确实不无道理。
“要是嫉妒又当如何?说不定你从小就被拿来跟他做比较,因而对手足之情很是反感……”
菊二放声大笑。
“……这动机不错!警部补,你应该去当作家才对!日本的读者就乐意看这样的暗黑故事!”
不管我说什么,这男的都不会认了,恭三意识到这点便缴械投降。
“了解了。你没有杀人的动机,暂时就这么认为吧。话说回来,雄作是不是这样情况?他跟菊一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过节嘛……在我看来,他俩相处得挺愉快的。”
此时看来,有动机的也就是节子了。S警署的人大概也在忙于发掘雄作可能拥有的动机,说不定已经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恭三碰巧向窗外望去,发现菊二的房间正对面就是雄作的房间,通过走廊窗户就可以看到。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将头伸出去四下张望。
“走廊那一边是雄作的房间,对吧?这层楼还有谁住着?”
“雪绘住在西边这一侧最远的房间。北侧住的是河村小姐,她的房间也是西边最远的。我哥的秘书佐伯挨着她住。”
恭三看了朝着内庭的墙壁一阵子,随后又低头看着庭院,却并没看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多谢你抽出时间。今天就到这儿吧。”
将要离开房间之际,菊二从后面叫住了他们。
“警部补,如果我说错话你可以纠正,不过我猜你正在恋爱中,而且还是单相思。”
恭三缓缓转过头来,极力掩饰他的震惊之色。
“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没什么。你对我的婚姻观很是感兴趣,却什么问题也没问,所以我猜想你还没走到那个地步。我可警告你,就算你跟那个姑娘如胶似漆,不管什么情况下,也都不要走进围城,铸成大错。”
“受教了。”
一出房间,木下便大惊小怪地问道:“警部补,您真的恋爱了?”
“给我闭嘴!”恭三咆哮道。
4
佐伯和男的房间在菊二房间的正对面。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唯一比较显眼的家具也就是一个大书柜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商务书籍和考取学位资格证的学习用书。
“我叫佐伯和男,是副社长的秘书。请多关照。”
佐伯递出名片,深鞠一躬。他身穿整洁的黑色套装,系着领带。那俊朗的面容和白皙的肤色,让他看上去颇具才智。好一个精明能干的秘书。
恭三看到佐伯那一刻如释重负,历经沧海桑田,他在这栋房子里终于见着个正常人了。怪里怪气的糊涂老爷子、以饮酒为唯一消遣的色女,还有赌棍……说实话,他跟这帮怪咖打交道真是受够了。
“佐伯先生……秘书跟雇主家人住在一起还真是少见,不是吗?”
“并不是这样。像副社长这样的大忙人,有个秘书随时守在身边要方便得多。”
“你看着很年轻啊。能问下你多大了吗?”
“二十九岁。”
“哟,真让人吃惊。顺便一问,现在会由谁接任副社长的位子呢?”
“这个嘛,我就不得而知了。菊一郎先生年富力强,这个问题从来没被提上过议程。”
“但是有可能成为候补的也没几个人吧。”
“嗯,那倒是,可我看不出来这哪里和案子有关了?”
“我就是这么一猜,会不会有人为了图谋蜂须贺建设副社长的宝座而杀人。”
佐伯听到这个回答,大惊失色。
“可……不是说雄作是凶手吗?”
“是,目前来看的确如此。不过,就算他是凶手,也还是可能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恭三将刚刚在他脑海中盘旋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他觉得搞不好还真是这么回事了。雄作眼下貌似没有动机,但假如有人指使他犯案,或者甚至是逼迫他杀人呢……?且慢,这还是解释不了他的奇怪举止啊……
“顺便问下,昨天凌晨一点钟你在哪里?”
“当然是在睡觉啦。”
“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
“菊一郎先生作为老板,他为人如何?”
“……他是个精力相当充沛的人。要想所有工作面面俱到,是很不容易的,但报酬自然也极为丰厚。作为他的雇员,我三生有幸。”佐伯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辞回答道。
“……那么你俩的私人关系如何呢?”
“除工作之外的事情,我们从未谈论过。”
“从未谈论过?可是你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工作,肯定还有什么工作以外的事情可以谈论的吧。”
“不,他几乎不跟我谈别的。他大概觉得跟我交谈没太大意思吧。”
恭三再度望向佐伯。
“这么说在你印象中,他认为你是个无趣的人了?”
“对。”佐伯理直气壮地答道。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有一次他直截了当跟我说的,说我很无聊。”
“他干嘛这么说?”恭三好奇地追问。
“那次副社长喝高了……我们在KTV,他叫我也唱首歌,我别无选择。就是那次他说我无聊。”
“你唱的什么?”
“我记得是《荒城之月》(注4)。”佐伯平静地答道。
(注4)(中译注)《荒城之月》是明治时期的近代音乐之父泷濂太郎于1901年创作的歌曲,词作者是土井晚翠,最初是用作高中学生的音乐课教学歌曲,在日本的地位堪与《樱花》相比。
这人也够怪的。
恭三不由打了个寒颤。
佐伯的房间和雄作的房间当中隔着他们那天看到的空客房。佐伯住得离雄作最近,但要说让他翻过内庭上方高处的窗户,爬进雄作的房间里,那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这里是他们要看的最后一个地方,因此当满面疲惫的民子为他们打开雄作的房间门之后,恭三便告诉她不用再呆在这里了。她转身离去,步履沉重地下了楼。
两名警察走进雄作的房间时,午后和煦的阳光照了进来。
室内光线充足,但为确保不遗漏任何东西,恭三还是打开了灯。碰到灯的开关时,他的手指上沾了一些采指纹用的白色粉末。警察们已经检查过了是否有除雄作之外的人留下的指纹。
恭三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手头宽裕的大学生居住的房间。家具——尤其是床、桌子和书架——似乎是成套购置的。此外还有一台14英寸的电视,和带内置CD播放器的收录两用机。床和其它家具都挨着墙放置,把窗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要是有人能进来的话,会在不被雄作注意到的情况下犯罪吗?”木下喃喃自语,表示他也并非全然无脑。
“唔嗯……就算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进来,他也得开窗吧。用十字弓射箭的声音也是没法完全消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还真有人就算贴着他耳朵叫唤,也醒不过来。”
看来除雄作之外的人进来这间屋子杀害菊一郎,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小了。恭三意识到事态对雄作相当不利,不由双眉紧蹙,但还是专注于调查之中。
这间房的房门和家中其它房门一样,都是用坚固的胶合板制成,固定得相当结实,门和门框之间不留任何缝隙。线都穿不过去,更不必说塞进薄塑料片了,要想玩那种古老的“针线”把戏是绝无可能的。正如雄作供称的那样,只要按一下门把手上的按钮,就可以把门锁上。恭三还记得雄作说过,他在房间里的时候一直都是锁门的。
“木下,墙壁交给你,我来查浴室。”
浴室就跟商务酒店里面的差不多,内置了一套浴缸和淋浴组合。恭三很喜欢泡在浴池中放松身体,如果有得选的话,他宁可去公共大澡堂子,也不愿意束手束脚地蹲在这种小浴缸里面。
那些个讨人嫌的西方个人主义观念,他自言自语道。
然而,浴缸也并没有能让人钻进来的开口,因为它是一体成型的。不过天花板上倒是有开口,五十平方厘米大小。恭三把翻门抬起来,发现它与阁楼相连,仅能容许一个小孩子钻进来。这家里的任何人都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恭三走出浴室,来到床边,木下正打开窗户朝下看着内庭。
“墙壁怎么样?”
“没啥发现。都是混凝土的,也够结实。我就想知道有没有人能从隔壁空房间的窗户爬进来……”
“成,你自己试试呗。”
年轻刑警一脸全然难以置信的神情,望向恭三。
“可……可这是三楼好吧。一失足我可就成千古恨了——”
恭三放声大笑。
“只要你别摔着脑袋,就啥事儿也不会有。淡定淡定,你要摔下去,我就抓住你。”
“……我还是算了吧,警部补。您体格更好,那个……”
“你还真以为你能支撑住我的体重啊?别推三阻四的了,上吧亲。要不然的话,你这一整天还一事无成呢。改变下自己,派上点用场吧。”
恭三跟提溜小猫似的抓着木下的衣服领子,想把他推到窗外去。
“警……警部补啊,您可别松手哇,我还想再活个六十年呐。我要是死了,我发誓我就阴魂不散缠着您一直到死,我可不是开玩笑啊。”
木下脱掉了拖鞋,还在哆嗦个不停,但他已经开始慢慢将身体探出窗外,右手紧紧地抓住恭三。(注5)
(注5)(英译注)日本的习俗是在室内不穿鞋子,而是穿拖鞋,也会给客人提供拖鞋穿。
他用左手去够另一边的窗户,但是太远了。别无他选,他只能把左腿从雄作的窗台上移开,朝着另一扇窗户伸过去。现在他仅用右手和右腿支撑着身体。
“可别往下瞅啊。”
恭三多这一句嘴,反倒让木下往下瞅了一眼。 离地也就五六米高,但也足够让他头晕目眩的了。
“警……警部补!这办不到哇!雄作干的!只能是他干的!”木下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想要往回爬。
“我不管啦!我要回乡下去,接管我爹妈的小卖部去啦!”
“住嘴!给我麻溜儿的,要不然我就把你推下去!”
被恭三这么一吓唬,木下又伸出了胳膊腿。
因为害怕被推下去,他拼命伸长左腿,证实自己在努力尝试。他的脚尖勉勉强强能够到隔壁的窗户。靠着脚部的那一点点支撑力,他还试图用左手去够窗户。
“我够着啦,警部补,我够着啦!”
恭三放开了木下,木下正悬挂在两扇窗户中间,四肢展开,活像一只蜘蛛。
“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把那扇窗户打开,爬进去。”
一想到最大的障碍都已经克服了,木下也就没对这项命令表示抗议,试着左手施力,去打开窗户。
就在那时,恭三猛然想起件事来,但为时已晚。
木下脚底一滑,摔了下去,朝着恭三大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紧跟着是Duang的一声巨响。
恭三终于提起勇气往下瞅的时候,他看见木下正躺在一片杜鹃花的灌木丛上面,摆成了一个大字。好像是还喘气儿呢。宅邸中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一张张讶异的脸孔俯视着内庭,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庞然大物猛扑到了扭动着躯体的木下身上。
是那条狗,小八。小八舔了一阵子木下的脸,撕扯着他的衣服,但当它发现木下的电子记事本正落在他身边时,便洋洋得意地将它叼在了嘴里。
恭三两手在嘴边拢成话筒,喊道:“木下,不好意思啊!我忘了那扇窗户是锁着的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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