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花心22:灿灿萱草花
干制萱草之花蕾,堆在超市,名为“金针菜”或“黄花菜”。将其泡发后,与五花肉同烧,味极美,是下饭好菜。涮火锅也常用。元代王冕为《萱草图》配诗有道,“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毫无当菜吃的意思,而是对母爱的深情惦念。可见现代吃货的心思,能瞬间摧毁一切诗情画意。

《诗经·卫风·伯兮》早有“焉得谖草(即萱草),言树之背”之说。因为萱草能令人忘忧,所以应该种在母亲的屋前,以免老人家牵挂儿女。貌似两三千年前,这草在咱老祖先心目中就富有灵性了。后来历代古人多有同样说法,如《博物志》《古今注》等等。其中晋代《风土记》、五代《录异记》等书又称,萱草也叫宜男草,若孕妇佩戴,必生男孩云云。所以,古人对萱草的重视,远远超过赏花、美食之范畴。三国时曹植专作《宜男花颂》,称赞它“既晔且贞”“光采晃曜”,令人油然想起灵芝之类的仙物。
小区里,有人刻意在一楼窗台下种植一丛萱草,我怀疑他(她)读了不少古书。每次从萱草边经过,总得瞥一眼,想起数年前与同事们在紫蓬山一座农庄里,采摘新鲜花蕾的情景。当晚回家,用开水焯过,炒肉丝,比干制品更可口。

明代宰相李东阳,因为依附太监刘瑾,名声不大好,甚至被取了外号叫“伴食宰相”。但他文才很高,留下的诸多作品中有《馈萱邃庵太宰侑以一诗》——
雨后宜男色更深,采来新自玉堂阴。
紫葵红药标题遍,可忍黄花独苦心。
——既然在雨后采“宜男”“馈”人,应不是为了观赏吧?或有如我一般趁新鲜食用之可能。但这东西毕竟不算山珍海味,怎么好意思“馈”人呢?也许古代医学书里有答案。比如清代《本草求真》综合了历代医家说法——
萱草味甘而气微凉,能去湿利水,除热通淋,止渴消烦,开胸宽膈,令人心平气和,无有忧郁。
——就是说,达官显贵之间若以萱草花(黄花菜)赠食,或为表达“祝您健康长寿”的意思。至此,萱草花的内涵越来越大了。

据说当今世界培植选育的萱草品种上万,主要是为了观赏,这倒是没有埋没它作为百合科植物的身份。需要注意的是,萱草有毒,食用的只有“黄花萱草”,亦即俗称的黄花菜。新鲜黄花菜其实也有毒性,得用开水焯过才能炒食。或因此,古人在为它填词赋诗的时候,极少提及味道,更多是延续了《诗经》里的深情。宋代苏辙爱养花种草,哥哥苏轼在观赏后,作《和子由记园中草木十一首》,其中有道——
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
亭亭乱叶中,一一芳心插。
——有说“芳心”便是指母爱之心。但我觉得更像知识分子们喜欢的“孤秀能自拔”的清高、超脱之心。百合科植物的各色花朵们,担得起这份希望。但与苏轼、苏辙是同科进士的张载,偏偏不大瞧得起萱草,说它“朝开暮落终非计”,准备在“栽活青松”后“渐剪除”。见其《萱草》诗。在历代著名文人笔下,还真少见这类对萱草花的负面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