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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 | 李沧东谈《燃烧》

会点儿电影 2018-11-21 12:48:04

原文：https://www.moviemaker.com/archives/moviemaking/directing/interview-with-lee-chang-dong/ 翻译整理：汇点电影工作室

燃烧

导演: 李沧东

原著：村上春树《烧仓房》

目标成为作家的青年李钟秀（刘亚仁饰），平日里靠兼职养活自己。经营畜牧业的父亲不谙人情，官司缠身，迫使钟秀又要为了搭救父亲而四处奔走。这一日，钟秀在某大型卖场重逢了当年的同学申惠美（全钟淑饰）。惠美计划近期前往非洲旅行，于是拜托钟秀照看爱猫Boil。不久后惠美回国，与之一同下飞机的还有名叫本（史蒂文·元饰）的男子。本驾驶保时捷，居住在高级公寓内，优哉游哉，不见工作，四处玩乐，和钟秀相比有如天上地下。不知为何，本走入平民钟秀和惠美的生活，更向新朋友讲述了他奇特的癖好。在钟秀家小聚的那个晚上过后，惠美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豆瓣

Amir Ganjavie, MovieMaker Magazine (MM): 《烧仓房》不是电影人通常会选择的那种故事，所以你为什么选择它呢？

李沧东：说实话，吴正美建议我改编这个故事时，我并没有明白她看到的点是什么。这似乎就是一个文字游戏，其中并没有体现出故事。在一开始，我甚至没有看到烧毁谷仓可能象征着杀死一个女人的事实。当吴正美告诉我，小说中的角色说他正在燃烧“无用的谷仓”这一部分的时候，这句话激怒了她，因为她认为这指的是人，特别是一个年轻女子。她的愤怒引发了我去思考。我认为这个“没有故事”可以扩展到探讨其他更大的谜团。

MM：你提到这部电影是关于韩国人对自己国家的愤怒，你把这部电影与福克纳联系在一起。你能更多地谈谈福克纳的故事吗？你是怎么试着把它和村上春树的小说组合起来的？

李沧东：是的，这部电影是关于韩国的愤怒，但我也认为这可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和他们愤怒的评论。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每个人都有自己被激怒的理由。即使是那些似乎拥有一切的人也会变得愤怒。我思考了很多为什么人们如此易怒的原因，还给起了个名字叫“Project Rage”。这个世界目前处于一个只能激怒人们的状态，但是福克纳和村上似乎在以不同的方式看世界。他们的作品都有完全相同的标题——“谷仓燃烧”，但福克纳的故事是关于一个真正的可怜的愤怒的男人，他对使他悲惨的环境感到愤怒。这是关于一个有着易怒父亲的男孩的故事。村上的短篇小说尽管具有相同的标题，但这似乎只是关于一个非常富有的人的文字游戏。尽管故事具有相同的标题并且正在观察同一个世界，但他们是从非常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世界的。《燃烧》与两部作品都相关联。我希望观众能够以村上和福克纳的方式看世界。

MM：“我想通过这个电影来表现电影媒介本身的谜团。”你能详细解释一下你的意思吗？

李沧东：这部电影实际上可以看作是对“图像”的评论。在一部典型的惊悚片中，你会按照找出失踪女性去了哪里的思路进行。你也许会发现她最终死亡，或者以某种方式解开了谜团。从表面上看，这部电影也遵循这种结构，但在这样做时，你面对的是世界上更大的奥秘，而不仅仅是失踪女人的神秘面纱。我希望观众能够将人们今天面临的问题联系起来——事实上世界正在变得更美丽，更方便，但也存在问题。我希望观众将其与电影中嵌入的普通惊悚片的结构联系起来。我希望观众能够质疑或试图弄清楚惠美去了哪里以及本到底是谁——所有这些问题。但我也希望他们将这些问题与更大的问题联系起来，探讨世界的奥秘。

我也希望观众能够思考电影本身的媒介——跟随电影叙事的意义，以及电影实际能展现什么。从本质上讲，这部电影是空的。我记得看过一部关于伍迪艾伦的纪录片，他说他曾经去过迪斯尼乐园或类似的地方，他看了一部电影，其中的体验太棒了，他走到屏幕前摸了摸——但他看到的是只是光。电影具有一定的形状，许多可以提供一种强烈的幻想，但从本质上讲，它就像温室一样空洞。你会发现它是半透明的并且具有一种形状，但它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无形的，它可以根据你的使用方式而改变。如果你在里面种植蔬菜那么这就是它的目的，但是如果你使它废弃了那么它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在电影本身和温室之间看到的这种相似性是他发现的有趣之处。电影中有一个镜头，钟秀的阴影投射在温室上，它看起来就像是屏幕上的图像。观众并不一定能够抓住所有这些，但拍摄其实是非常有目的性的。

MM：你沉寂了差不多有八年。这是为什么？

李沧东：在这八年里我参与了很多项目，我花时间与作家集体讨论不同的故事但是对于很多故事，我找不到我必须把它们变成电影的理由。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需要很长时间来推出一部新作。肯定有政治环境因素使得在韩国制作电影具有挑战性，但如果我真的想拍电影那么它就不能阻止我。

MM：电影中提到了一些政治问题。例如，有特朗普场景和一些有关朝鲜和韩国宣传机器的信息。你如何试图将政治问题纳入你的电影而不会让它们太像宣传运动？

李沧东：这部电影是一部神秘惊悚片，讲述了一个失踪女人的故事。这个谜团集中在一些事情看似错误的事实上，但我们无法准确指出它们究竟是什么。我们想表明，政治气候和政治问题也是这个谜团的一部分，特别是在钟秀吃完饭的时候，听到电视广播谈论韩国的青年失业，然后看到特朗普用一种非常自信的方式谈论世界政治。我想表明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如何接触政治。

MM：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音乐选择，比如Miles Davis的爵士乐。你能否评论一下你为这部电影所用的部分，以及你选择背后的原因？

李沧东：我需要那个场景中的音乐拥有一种自由感，因为这就是惠美舞蹈的主题。我想使用爵士乐所具有的特定音质的音乐，感觉没有开始或结束。那首歌叫《Lift to the Scaffold》，我喜欢那种来自题目蕴含的不祥预兆。就电影其他部分中的其他音乐而言，通常情况下，当电影中使用音乐时，它会用于放大该场景中的特定情感，无论是紧张情绪还是浪漫情绪，但我希望这部电影中的音乐存在就像它本身一样，让观众接受来自音乐的情感。我要求音乐总监让音乐感觉你无法判断它是音乐还是噪音或一种声音。

MM：我知道摄影师告诉你，《燃烧》主光是阳光，他尽力找到适合剧本的自然光线。你能评论一下电影的这些方面及其对电影的用处吗？

李沧东：影片中的一个概念是关于什么可以看到和看不到，以及我们认为实际存在和不存在的东西。因此，展示事物的界限和生命的奥秘是非常重要的。为了做到这一点，光明和黑暗之间存在的边界也非常重要。很多时候，电影是在清晨或日落时发生的，为了获得场景的那种背景，我们通常需要的是为它添加人造光。然而，由于数码摄影机近来如此出色，它能够捕捉到这些。我们试图尽可能地使用自然光。为了实现和捕捉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模糊界限，我与我的摄影师讨论了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如果我们用胶片来制作这部电影，那么这可能会非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