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花心12:僧锄芍药苗
唐代元稹《和友封题开善寺十韵》中,有“僧锄芍药苗”情景。我猜和尚们并非单纯为了赏花,其生活用途还有:入药、做食品。作为人间清静地的寺院,自古崇尚亲自劳动,甚至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传统,所以,芍药的实用性应在其考虑范畴。

唐代寺院、民间种植芍药都很普遍。王之涣在《昭庆寺看芍药》有道,“一半春光过牡丹,又开芍药遍禅关”。白居易《感芍药花,寄正一上人》中,对修炼境界似有所悟:“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集贤殿校书郎吕温则专门记载了《贞元十四年旱甚,见权门移芍药花》,颇愤懑——
绿原青垄渐成尘,汲井开园日日新。
四月带花移芍药,不知忧国是何人。
——可见富贵人家装点宅院,芍药是很重要的一种花草。好在这东西虽美丽但不稀罕,老百姓只要喜欢,照样可以拥有。孟郊就说过,“家家有芍药,不妨至温柔”。(《看花》)比起“花王”牡丹,“花中宰相”芍药的地位稍逊,但社会认知度显然更深广。唐代一位真正的宰相李德裕,似与芍药惺惺相惜,在《思山居一十首》中,提到两位乡下老酿酒师清晨在一起小酌的美景,“雨残红芍药,风落紫樱桃”,那时,李德裕竟然“转觉宦途劳”,大有辞官归隐的念头。

红、白两种芍药花在唐代最为常见,而今天的园艺品种,其色彩更丰富,还有紫、黄、绿、黑、复色等等。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芍药在古代更多诗情、人情色彩。唐代才子钱起有一天拜访王维故居,“凄然感怀”道——
芍药花开出旧栏,春衫掩泪再来看。
主人不在花长在,更胜青松守岁寒。
显然,王维也对芍药爱得深,与很多唐代文人一样,亲自在家栽培过。柳宗元《戏题阶前芍药》说,“愿致溱洧[zhēn wěi]赠,悠悠南国人”——他种植的芍药,对应着《诗经·国风·郑风·溱洧》里纯洁欢乐的男女私情。在那时,芍药相当于今天的玫瑰。不过,古代的男人之间,也喜欢互赠芍药,却只代表深厚的友情。比如宋朝几位诗人——赵蕃《送芍药与周子开》时有点感伤,但情意绵绵:涉春风雨见花稀,红药开时春已非。曾几得到《郑侍郎折赠白芍药》时满心欢喜:定是扬州玉楼子,略无佳句与形容。其中“扬州玉楼子”,不知是不是当时某种优质芍药?因为宋代的扬州以盛产芍药著名。此处存疑。最爱芍药的,可能要数杨万里了,留下诗文颇多,从《芍药初生》到《芙蓉渡酒店前金沙芍药盛开》,一路歌颂。他还有个《芍药宅》,声称要“尽收香世界,关在闲天地”!

今天的美食家善于用芍药花煮粥、煎饼、泡茶。我仅尝过最后一种:芍药花茶。用的是干花瓣与糖或蜜等冲泡。只能说味道尚可。否则,古人一定会留下很多相关“广告词”。
明代有位止庵法师,在《题芍药》中有一句“金鼎调香宰相才”,直白地理解就是:芍药这“花中宰相”可做调味品,比如煮粥、泡茶啥的?但这类说法非常少,古人怕破坏眼前芍药的美感吧?在另一首《芍药》诗中,止庵法师满怀怜惜地问:“芍药是何本,落在夏庭中?”似可代表大多数人面对芍药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