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短篇小说）

咳咳……

嗯，你自己多保重罢，我们可以下次再聊哦。她看着咳嗽不止的我，不无忧虑地说。

说罢，从衣兜里掏出两包龙角散冲剂，递给了我。

她似乎没有瞧见心里的那个我并不打算就此挥手作别。毕竟好容易才见上一面的。

唔，要不，我请你吃点东西罢。我说。

——要知道，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只想，与她再说说话。

于是，鬼使神差地提议去附近的连锁便利店看看，又鬼使神差地与她买了两份简餐。

对此，她都说，好。

她以前应该不来这里吃，所以是尝过后才给了评价，说味道似乎没有想象中那样好。

的确如此。我回应道。只是……我室友还蛮喜欢吃的。有一段时间，就迷上了去便利店买这样的简餐。

诶？还有这样喜欢的人？

面对一脸好奇的她，我打算把这个其实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儿，以一种正儿八经的形式讲下去。

唔，说起来，即便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差，多吃总会腻的，你可明白？

嗯，我们学校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罢。她说。

因此，我和室友渐生抱怨。但除了形而上地批判一下，我们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去做甚么改善伙食之事。想来，归根结蒂还是出于懒的缘故。不过，如果上天能赐予我们新鲜的食材，以及一流的做菜手艺，那末做点好吃的应该也不成难事儿。只可惜上天并没有这样做——或许他也在为下一顿该吃甚么而如我们这般烦恼呢。

然后呢？

然后继续在食堂吃呗。直到半年前，室友突然在吃饭的那个时间点上神秘失踪，每次问起他时也总是一笑了之。我冥冥中觉得，这与他经常读的有关外星人的那些书籍之间，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直到有一次成功地跟踪了他，才解开了答案。

嗯，也就是你说的去便利店买简餐咯。她说。

是啊，其实说起来也没有甚么，不过他的悄悄行动，以及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入迷状态，还是百分百地引起了我的好奇。至于他为何入迷，唔，这本身就是一个谜。当某次他特意给我也带了一份，而我尝过之后，这个谜疑就更深了——虽然常吃食堂，的确会不对胃口，但也不见得必须每次以吃这种简餐的方式来表明对抗的立场，可不是如此？

是啊，所以呢？

后来在我的追问之下，他带我来到便利店的门口，指了指我此前未曾关注的贴在橱窗一角的海报。我看了看，是关于这种简餐的海报，上面并没有顺理成章地展示食物照片（说起来如果这样的话或许就会让人作出直观判断）取而代之地是几个字——母亲的味道。

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她说。因为每个人的味蕾都记住了从小到大母亲做菜的滋味，那种滋味一定是世间最美好的，所以海报上仅凭这几个字，从那一瞬间起，便真的打动了你的室友。

对啊，我想他入迷的原因正是如此。不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从这种状态中复苏了，也就不再去吃了。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向我总结道——母亲做菜的味道哪里是这种水平呢？

是呀，我今天也算体验过了。不过，在这件事上，你的室友还真是可爱呢。她笑着说。

嗯，不过，你知道吗，后来我们还经常聊起这件小事，因为有一个问题反复萦绕在脑海之中——是不是这个世间的每一样东西，可吃的或者可用的，都有一种最美好的味道呢？

诶，有没有呢？她许是很想知道答案。

唔，我们想了许久，除了顶好吃的饭菜能想到母亲的味道之外，似乎没有很特别的了，至少目前为止还未出现，故而难以给出第二个确切的答案来。我说。

这么说来也是。要我来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呢……总之，吃了这顿饭，又听了这个故事，很不错啊。谢谢你哦。

咳咳……我感谢自己的咳嗽声直到此时才重又响起，至少让她听完了这个可以让我与她再多待一会儿的故事。

唔，你看，还是少说一点罢，回去记得吃药，希望下次见到你时，能够好好的哦。她说。

嗯，咳咳……咳咳……

我不知道这次咳嗽是何时结束的，总之是过了很久很久。仅以我个人的感觉而言，从此时此刻存在的世界直追溯到前寒武纪，大略未尝不可。

久到当我再一次咳嗽不止，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而有一个姑娘递来两包龙角散冲剂时，我才想起，曾经有过这么回事儿。

回想彼时，我应该没有喝那两包龙角散。

我本该喝的。

那或许，便是多年之后，我想给她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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